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風槿如畫 | 上頁 下頁 |
二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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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快將姑娘帶走!」君凜怒道。 訾槿緩緩回身,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不勞陛下費心,我自己認識路。」話畢後,快步朝院門走去。 君凜深深地看了一眼愣在原處的君赤,轉身離去。 站在素染宮內,訾槿望著淩亂不堪、殘破不堪的四周。白色的幔帳已成了黑色,桌上的被褥分不出原本的顏色,但若是細看,還可以看見露出的棉絮。桌椅已看不出原本的漆色,憑窗望去,院內的雜草已長到一人多高。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唯獨桌上那冒著黑煙的小油燈,發出點滴微弱的亮光。 君凜嘴角含著一抹冷笑:「這兒是不是比朝鳳宮更讓你舒心?」 訾槿隨意地找了把椅子,不顧上面的灰塵悠哉地坐了上去:「確實比那朝鳳宮來得舒心多了。那地方怎麼住也不習慣,看來我啊,這輩子註定了勞碌命,享不了那清福啊。」 君凜上前一步,一把捏住訾槿的下巴:「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吃了這苦,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幾時!朕等著,朕等著你哭著求朕,求朕饒恕你。」 訾槿迎上君凜陰冷的眸光:「那就請陛下慢慢地等吧。」 君凜鳳眸溢滿了怒氣,捏住訾槿下巴的手越發的重了,惡狠狠地逼視著訾槿。訾槿咬著牙忍著下巴上的疼痛,同樣怒視著君凜。 「陛下!陛下!」未看到人,便聽到小五滿是焦急的聲音。 君凜一把放開訾槿,壓抑著滿腔的怒氣,轉身朝房門走去。 小五急匆匆地跑了進來,附在君凜的耳朵低聲說著話。未等小五說完,君凜臉色一冷,看也未看訾槿一眼,已快步走出了房門,疾步朝素染宮門走去。 訾槿目送君凜遠去後,瞬時軟軟地靠在椅子上。她抬手摸了摸疼痛難忍的下巴,撫了撫有點鈍疼的頭,感覺疲乏得厲害。她走到床邊,將那被子拉了下來隨意地抖了抖,拍了拍床單,忍著那股難聞異常的黴味,緩緩地躺了下來。緊繃的神經逐漸地放鬆了下來,一日一夜的奔勞疲憊,瞬時湧了上來,不一會訾槿便沉沉睡去。 天近亮,往日沉寂異常的鎖情宮,此時卻是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君凜鳳眸死寂一片,怔怔地坐在床邊,抖著手撫摸著床上的人的睡顏。他嘴角還沁著淺淡的笑,臉上是一片祥和與寧靜,長年累月皺起的眉頭,終於平復了下來。許是不愛笑的緣故,歲月並未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那眼角甚至連一點細紋都沒有。 君凜伸出手去緊緊地、緊緊地攥住了那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逐漸地、逐漸地那鳳眸中已溢滿了水色,一種深切的悲痛壓在他的胸口,讓呼吸變得艱難疼痛起來。他一遍遍地、一遍遍地用那人的手撫摸自己的臉,鳳眸驟然合攏,不可抑制的淚水悄無聲息地滑落。 「凜兒,這天下本就是要留給你的,可你不能拿這天下、拿這權利去逼她……那時,父皇不對,父皇不該將執念強加給你,可自得知她墜崖後……父皇已想明白了……她若喜歡你,父皇定然萬般的成全,可她若不喜歡……父皇也絕不許你用父皇所給的一切去迫她。」 「凜兒,不是父皇不放手,父皇知道你心中所念。凜兒……她,終歸不是你的,你如此著急地要這天下,不過是想去逼她罷了,父皇又怎能答應。」 「父皇是受了傷,父皇是力不從心了,可只要父皇在位一日,凜兒便不能為所欲為。」 「呵,父皇的凜兒真是心思縝密……逼宮篡位、改朝換代,都能做得這般輕易了……如此這天下給凜兒,父皇也就真的放心了。」 「凜兒……已是至此,父皇只求你能待她好點。那時……父皇委曲了她,你萬不可、萬不可再迫她……」 「乖凜兒,你要快快長大,快快長大……這天下、這一切、還有父皇,都等著你快快長大。」 「父皇的凜兒,終能站在眾人之上,俯視天下……」 淚一滴滴地滑落眼角,君凜死死地攥住床上的人的手:「你怨了凜兒是不是?你守了一輩子的人,你護了一輩子的人,你念了一輩子的人,被凜兒禁錮,你惱了是不是?你不是說最疼凜兒了嗎?你不是說要給凜兒所有嗎?你窮盡一生的東西不是都要留給凜兒的嗎?為何偏偏她就不行?為何偏偏她就不行?你就那麼地不能原諒凜兒嗎?你為何……為何到最後都不願再看凜兒一眼?你怎能這般地就把凜兒丟下了?」 君凜滿臉是淚,仿佛迷失方向的稚子,雙眸呆滯痛楚迷離。他直直地望著床上的人,喉間發出低低的啜泣聲:「你不是要凜兒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視天下嗎?你說……到那時,哪怕是將她困在身邊,也要比忍受這痛徹心骨的思念與煎熬來得好受嗎?……你不是這麼教過凜兒嗎?為何……為何卻一直不肯原諒凜兒,最後一眼都不願看,最後一面都不肯見……」 小五別來臉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水痕:「御醫曾說太上皇每日用藥吊命,日日都要遭受那錐心腐骨之痛。如今……太上皇在夢中去了,他既然走得這般安詳……該是一點苦也沒受到,陛下要節哀才是……」 君凜鳳目半闔,長長的睫毛將眸中的情緒遮蓋。他細細地整理著床上人的衣襟,一點地一點地、極緩慢地整理床上人那稍有淩亂的髮髻。他的手一遍遍地撫摸、一遍遍地撫摸著,想將自己的溫度傳給那已冰冷僵硬一片的人:「父皇那麼喜歡她的陪伴……那咱們便讓她在這月國一直陪著父皇,陪著凜兒……一直一直地陪著,這樣父皇……父皇也不會日日為她牽腸掛肚了是不是?」 將近下午的時候,訾槿在一陣饑餓中醒來。她無力地站起身來,找遍了屋內也未找到臉盆一類的東西,認命地搖了搖頭,快步朝院內的井邊走去。到了井邊訾槿才發現,別說水桶了,井上就連韁繩都沒有。 訾槿蓬頭垢面地趴在井邊,望瞭望深不見底的水井,終於明白打水有多麼的不現實了。 訾槿抬眸望瞭望毒辣的陽光,又舔了舔舌頭,又渴又餓又熱,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訾槿忍住暈眩站起來打量著雜草叢生的四周,側目間看到院門旁放著兩隻碗,一碗水一個饅頭。訾槿連忙端起那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看了一眼微黑的饅頭,搖頭笑了笑,隨手拿了起來。 未曾想只這麼一個饅頭便能讓自己感到深刻的委曲,看來這一個多月真是享福享得太多了。記得那時在胭脂穀,日日和小白啃幹饅頭吃鹹菜喝白水,卻從未曾感到半分委曲。只是每每看他努力咬饅頭的模樣,總感覺自己委曲了他。 也是,他自小便樓閣玉食華服瓊釀,何時吃過那般的苦。可自從跟了自己以後,他好像就一直在吃苦,石牌村時是、胭脂時是,可惜那個時候自己卻並未明白過他的感受,總以為那是自己嚮往已久的生活。自己執意地以為小白定是和自己一樣,喜歡那樣的生活,卻從未曾想過那享慣富貴的人會如何的受不住。如此,也不能怪小白一出胭脂穀便要離開了。 訾槿慢慢地咬了一口,一股濃濃的餿味撲鼻而來。她猛地吐了口中的饅頭,大口大口地嘔吐起來。待吐到什麼也吐不出來,訾槿反手將那不知道餿了幾日的饅頭扔出了牆外,隔著院門對著門外的守衛道:「這饅頭都臭了!怎麼能吃!」 半天門外也未傳來回音,訾槿咬著牙怒道:「外面的是死人嗎?!」 「嚷嚷什麼!嚷嚷什麼!愛吃不吃!這個時候誰還有空管你!」門外傳來不耐的回音。 訾槿一雙眼眸滿滿的怒火,瞪著那院門良久,賭氣地一腳將那兩隻碗踹到一邊,忿忿地進了屋裡。 子夜,喧鬧一日的天都城,在這樣一個沒有星辰的夜裡,顯得異樣的寂寥。 城外的高坡之上,安樂王拉住了身下奔馳的駿馬,回眸朝漆黑一片的天都城張望良久。那深切留戀的模樣,似是要將這座城池,深深地烙在腦海、刻在心底一樣。良久,他驟然收回目光,執起手中的馬鞭,狠狠地抽著身下的馬兒。馬兒長嘶一聲,如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劃碎了寂靜的夜空。 哥,你自小一直對樂兒很好很好,此生此世樂兒怕是報答不了,哥以後要自己要保重了。 樂兒自小頑劣,任性跋扈。可無論何事哥總是護著樂兒,寵著樂兒。那麼這次,哥便再寵樂兒最後一次,莫要追來了。這條路是樂兒執意走的,結果如何,希望哥不要怪任何人更不要責怪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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