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風槿如畫 | 上頁 下頁
一六九


  「嘿嘿,好孩子,我就知道你定會答允。想老夫醫術武功堪稱江湖雙絕,旁人便是來求我指點個一招半式,也夠終身受用不盡啦。」老者喜笑顏開,繼續道,「既然師也拜了,老夫就把名號告之於你,將來你江湖上行走,也好有個說嘴不是。老夫姓程名青松,當年江湖人稱無法無天獨行散人。咱們現在身處這地方名喚胭脂穀,近十餘年來,為師一直閉關幽居,想不到才出關沒幾天,今日能夠收下關門弟子。哈哈、哈哈哈!」程青松越笑越狂妄,對訾槿似是也越瞧越滿意,「女娃子行走江湖,容易被人輕視,但你是我無法無天的關山弟子,自然不能讓人小瞧了去。這樣吧,為師給你想個響亮點的名號,從今日起你改叫程紫槿,乃我程氏一族的正統傳人。」

  訾槿皺眉:「師父,我本拜師學藝,並非程氏族人,這姓氏也能隨便換嗎?

  程青松一雙豆眼瞪得老圓:「誰說不能換?師父我就老換……我是師父,自是我說的算!」

  眼前的老者的神態舉止給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未曾多想,訾槿蹙眉側目,看向床上的司寇郇翔,此時的她再也無心程青松所說,連聲應下……

  數日時間裡,程青松白日上山采藥,回來後一頭鑽進藥房,搗鼓出整碗黑忽忽又難聞至極的湯水,讓訾槿給昏迷中的司寇郇翔喂下去。

  訾槿一步不離地守在司寇郇翔的身邊,悉心照料著他,從喂藥餵飯到換衣穿襪,面面俱到。

  程青松常常感慨:他若不是家有賢妻,真該把你娶回去。

  訾槿每聞此言,總是沉默不語,心中止不住的酸楚和疼痛。

  訾槿不疾不徐地將藥汁一口又一口地喂進司寇郇翔嘴裡。雖是昏迷中,他也是極其安靜。喂進去的東西大部分都吃得下去,只有極少部分流了出來。訾槿放下手中的藥碗,擦拭著司寇郇翔的嘴角,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睡了那麼多日了,還不醒嗎?」

  訾槿靜靜地凝視著司寇郇翔的睡顏,心中卻不復表面那般平靜。日子一天天地過著,她一方面想讓司寇郇翔醒來,可另一方面又怕司寇郇翔睡來……司寇郇翔醒來,自己又該如何面對他呢?若說恨,自己心中已無半分恨意,若說愛,自己也已沒了說愛的資格,司寇郇翔、小白愛的都是魚落,當初崖邊以後,自己便不該再妄想了……

  司寇郇翔、小白,不該妄想……不該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愛,如今你救我一命,我便會盡全力將你醫好,兩不相欠……從此兩不欠……

  「喂藥都喂了半個時辰了,我看你這丫頭分明就是想偷懶!」窗外,傳來程青松的咆哮聲。

  訾槿驚得起身,卻不小心碰倒了藥碗。她手忙腳亂地扶好藥碗,回頭看了一眼仍然沉睡的司寇郇翔,快速朝屋外跑去。

  許是這幾聲瓷器相碰的聲音驚擾了司寇郇翔,昏迷中的他輕輕蹙眉,蒲扇般的睫毛輕顫了兩下。

  「劈柴!燒飯!」程青松對著訾槿大吼一聲。

  訾槿撇撇嘴,嘴裡不知嘟囔著什麼,暗暗地拿白眼斜瞄著程青松。

  「是不是想他沒藥喝?」程青松看著訾槿的模樣,凶道。

  訾槿連忙拉住程青松的衣袖,抬眸間變了臉,獻媚地笑道:「師父莫著急,徒兒馬上去做。」什麼無法無天獨行散人,根本就是只會威脅利誘的小人!

  程青松瞥了訾槿一眼,一副算你識相的表情,轉身,大搖大擺地進了藥房。

  訾槿委委曲曲地走到樹墩旁,拿起那把最少有二十斤的大斧子,開始劈柴、生火、做飯。看著手上那厚厚的老繭,訾槿暗自垂淚,本來人就不怎麼好看,如今倒好,一雙手卻佈滿了老繭,粗糙得跟老樹皮一樣!

  天色微晚,訾槿端著一碗米粥,一步三顫抖地走進竹屋,趴在桌上怎麼也不願意起來。趴了半天,訾槿拖著疲憊的腳步,點上油燈,然後微顫的手端起碗,輕吹著碗中的米粥,坐到了床邊:「今天要換傷藥,所以你要多吃點……」正在自說自話的訾槿抬眸撞上一對鑽石般絢美璀璨的眼眸。她怔在原地,望著那溫溫潤潤,清清澈澈,一如記憶中的那般的眼眸……

  他銀色的髮絲微亂,玉容滲汗,身上的衣衫因長期臥床早已淩亂。默默地凝視著訾槿的臉,良久,他的唇輕輕地翹起一邊,淺淡而又無暇的笑容,似驚鴻掠影般震人心魄:「小紫……」

  訾槿心口頓時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呆呆望著他那夢中出現過千萬次的笑靨。一時間,不知身在何方……她摒住呼吸,胸口悶疼悶疼的,只敢就那麼望著,就那麼望著……也好。

  那墨玉般溫潤的眸子逐漸升起霧氣,眸中飽含多少思念與委曲。他緊緊地盯著訾槿,良久:「我想小紫……很想……小紫心狠……不要我……」聲音沙啞哽咽,不成語調。

  眼,澀澀的、酸酸的,訾槿一瞬不轉地凝視著眼前的人,顫聲道:「小……小白……」

  小白看著訾槿無動於衷的模樣,一點點地垂下眼眸:「小紫,還是……不喜歡,是嗎?……」

  訾槿恍入夢境,她極緩慢地伸出手去,一點點地撫摸著小白的臉。手指輕顫不止,一遍又一遍撫過他的額、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忍了許久的淚,順著眼角無聲地滑落:「小白你……回來了……」

  小白乖順地任由訾槿撫摸,抬眸望著訾槿的臉,眸中本已逐漸散去的霧氣,再次彌漫起來,喜悅的漣漪在眸底輕然蕩開:「小紫我……想你了……你別不要……我了……很難過……」

  訾槿的淚一直不停地流著,她小心地伏在他的肩頭,無聲地抽泣著,一遍遍地叫著那魂牽夢繞的名字,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眷戀、太多的情感,說不出口,也不能說出口。

  「小紫不哭……我,難受……」小白眸中滿是慌忙,卻不知該如何安撫。

  訾槿心中猛地一驚,佯裝鎮定地坐起身來,不再抬眸,低聲道:「喝點粥吧,一會身上的傷口還要換藥。」低垂的臉上讓人看不出無半的情緒。

  看著垂眸的訾槿,小白感覺胸口悶得厲害:「小……小紫,你……我……你生氣?為什麼?……我我……」

  訾槿不再說話,將湯匙遞到小白的唇邊。小白眸中滿是惶恐,不敢再多說,愣愣地張開了嘴,一口口地喝著訾槿送過來的粥。

  待一碗粥下去,訾槿緩緩抬眸,眸中已沒有半分情緒:「一會換藥,許是有些疼。」她站起身來,單手環住小白的脖頸,扶著他側過身來。小白盡力地配合著訾槿的動作,一點點地翻身。若動作稍大了一點,他便會皺起眉頭,死死地抿著唇,卻不敢呻吟出聲。

  小白忍痛的模樣,似是在訾槿千瘡百孔的心上又捅了一刀,撕心裂肺。她強定住心神,目不斜視地解著小白的衣扣,只是那手上的動作越發的輕柔。

  小白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訾槿,一點點地紅了眼眶,張了張嘴:「小紫……為什麼……你不想我,是嗎?」聲音中壓抑不住的哽咽。

  聽到此話,訾槿的手輕抖了一下,深吸氣壓抑著心中的劇痛,解開了小白身上的繃帶。小白疼得輕哼了一聲,當看見訾槿越來越白的臉上時,卻生生地壓住這疼呼聲。

  訾槿轉身拿藥,生生壓住眼中的淚水,轉過身來,極細緻地給傷口上藥,換下紗帶。一切弄妥,兩人均是滿頭大汗。訾槿用衣袖仔細地拭去小白額間的汗水,緩緩地起身:「莫亂動……」

  小白愣愣地望著訾槿轉身欲走開的身影,想也不想,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襟:「小紫……別,這樣……我,我疼,喘不了氣了……你要我,怎麼……才……」

  訾槿微微皺眉,回眸看到小白強忍著眼淚,因為疼痛慘白慘白的唇微微地哆嗦著。訾槿不敢再動,轉身坐了回去,扶著小白讓他躺好:「小心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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