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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看清來人後,訾槿微微皺了皺眉頭,面無表情地坐下身去,欲摟住司寇郇翔的手卻被人抬手擋開。

  老者眸中閃過一絲光芒,看也未看訾槿一眼,一言不發地蹲下身來,檢查起司寇郇翔的傷勢。

  訾槿一楞,這才注意到他身後的藥簍:「大夫!?……你是大夫!快,快救救他!」

  老者微微皺起眉頭:「此人內力極深,膽魄更是驚人啊……居然一鼓作氣逆斷被封死的八穴……」

  霎時,訾槿眸中剛升起的一線生機,瞬間湮滅。她的臉色慘白慘白的,不安地看向老者:「他……會有事嗎?……他不會有事……是嗎?……是嗎?」

  老者瞪了訾槿一眼:「強行沖穴會血脈逆流,輕者傷筋,重者殞命……他一口氣逆斷了八大脈,身上又被暗器所傷,還耽誤了醫治的時辰,你說他有事嗎?」

  訾槿緩緩地閉上雙眸,淚如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無聲地掉落。良久,她睜開雙眸怔怔地望著司寇郇翔的側臉,笑出了聲音:「此次救我,可是為了可憐我?無論是誰,你都會救,是嗎?罷了……罷了,碧落黃泉……陪你便是……這條命還給你……從此再不用欠下你……」

  「等人死了,再哭喪也不遲!」老者狠狠地瞪了一臉淒淒然的訾槿一眼。

  訾槿聽了老者的話,抬手狠狠地抹去臉上的淚水,狠狠地盯著司寇郇翔:「我不會為他哭喪,賠他一命便是!生生世世各不相干!」

  話剛落音,司寇郇翔手指微動了一下。

  老者眯著雙眼看著司寇郇翔,又瞟了訾槿一眼,冷哼一聲:「要死可沒那麼簡單,也得我老頭子同意才行!」

  訾槿聞言,愣了好一會,猛然醒悟,急切地抓住老者的衣服:「你能救他是不是?!」

  老者摸了摸長到胸口的鬍子,自負地一笑:「那當然,快幫我把他抬回去。」

  訾槿再次紅了眼眶,用力點了點頭:「好!」

  幽裂霧道,地處神仙山與坤命山之間的偏北處。此處霧氣常年繚繞。竹林圍著霧道,一層又一層長得異常放肆,普通人根本不敢踏進這個宛若迷宮的竹林,故而此地方圓數十裡不見人煙。在竹林最中心左邊的空地上,有兩間簡陋的竹屋。

  此時屋外的鍋正冒著滾滾的白煙,大鍋內放著刀子、剪刀與白布條。

  老者將一片參片放進司寇郇翔的舌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直抓著司寇郇翔手不放的訾槿:「丫頭,一會我拔暗器時,你一定要按住他。這暗器異常毒辣,名曰千層刃,每個邊刃上都帶有倒鉤,拔出之時定是疼痛難忍。」

  訾槿臉異常的蒼白,她抬起頭來,看了老者一眼,點了點頭。她垂眸附在司寇郇翔耳邊道:「也許有點疼……想想樂兒和……魚落母子,他們在等著你回去……你忍一下,忍一下便好。」再次抬頭看了一眼老者,訾槿眸中滿是堅毅。

  老者抬眸看了訾槿一眼,眼中滿是激賞,然後專注地握住了暗器的一角,慢慢地朝外拽。鮮紅的血液一點點地流了出來,司寇郇翔渾身僵硬並顫抖著,冷汗爬滿了額頭。暗器一點點地露了出來,司寇郇翔的臉色卻白若宣紙。

  看著他這般模樣,訾槿的心仿佛被生生撕裂了一般,胸口一陣陣地疼痛,呼吸都是困難的。她努力地睜大雙眸盯著司寇郇翔的臉,一眼不眨。

  老者猛地一用力拔出了暗器,一股鮮血噴了出來。司寇郇翔猛地一抬身子,而後軟軟地癱了下來。

  訾槿眸中有淚,強忍著不讓它滑落,怔怔然地看著司寇郇翔那滿身的血污。

  劇烈的疼痛讓司寇郇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眸,他虛抓住訾槿的手,慘白的臉上路出一抹淺笑:「你……沒走……」隨即昏睡了過去,只是那嘴角的淺笑依然掛在臉上。

  訾槿面色一僵,眼淚隨之滑落,她極小心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努力壓抑著顫抖的雙手,拿起水中煮過的布條,開始清理著司寇郇翔的傷口。

  訾槿仔細地將止血藥撒了上去,當餘光瞟到那毒辣的暗器時,訾槿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原來……梧桐從開始便沒想要放了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她已恨自己恨的這般的深了?

  「丫頭叫什麼?他可是丫頭的心上人?」老者端詳著手中滿是倒刃的暗器,遮掩著眸中光芒,似是無意地問道。

  訾槿僵硬地轉過臉望著老者:「訾槿……不知老人家是何意?」

  老者不經意地看了訾槿一眼,玩著手中的千層刃笑道:「這位公子一鼓作氣地逆斷了八大血脈,本是必死無疑。萬幸的是……這公子內力高強,又碰到了老夫,只是……這命便是救了回來,只怕今後也是廢人一個了……丫頭可會嫌棄他?」

  訾槿擦拭司寇郇翔額間的汗漬的手一僵,她緩緩地閉上雙眸,顫抖不已的手一下下地撫著他濕漉漉的銀髮:「老人家莫要嚇唬我,他只是傷了血脈,並非筋脈。」

  「若傷了筋脈,他頂多殘廢而已。這逆斷了八大血脈,他如今已武功全失。就算能救起他的性命,他也會異常的虛弱,甚至連個婦人都不抵,更經不住風暑病痛……他若是為你如此,丫頭……這人情以身相許也不夠啊……而且……若要救他性命,並非易事……這……」

  訾槿垂眸,一步步地走到老者身邊,跪了下來:「我知道老人家有辦法,只要老人家能醫好他,老人家讓訾槿做什麼訾槿都甘願。並非訾槿不願以身來還……他為我傷到如此地步,我還他自是義不容辭……但……他與妻子恩愛如斯,如今他的妻子已身懷六甲,他又用情至深。只怕他寧願丟了性命也不願背棄妻子……所以訾槿求老人家,求求老人家一定要將他治好。否則……訾槿也唯有賠他一命……訾槿不求他的武功能恢復,只希望他能和正常人一般……只要老人家能救他性命,訾槿甘願做牛做馬來報答老人家的大恩大德。」

  老者也不說話,待了半晌,看看訾槿越來越白的臉,又掃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司寇郇翔,拈須一笑:「小丫頭心性倒也不壞,今日林邊偶遇,你我算得上投緣。老夫縱橫江湖數十年,到現在也沒個衣缽傳人。如果丫頭肯拜老夫為師,將我畢生絕學傳承了去……嘿嘿,老夫自當盡心盡力地救治於他。」

  訾槿微微搖了搖頭,面露難色,艱難地說道:「老前輩垂愛,訾槿原不該辭,但訾槿自來體弱又自小被人下毒,實難勝任老前輩的抬愛,怕是要辜負了前輩的美意了。老前輩只要能將他醫好,訾槿感恩戴德,任前輩差遣驅策。」

  老者豆大眼睛閃了幾下,笑道:「賠本的買賣,老夫是不做的。小丫頭若是肯拜師學藝,這徒弟一開口,當師父的自然不好推脫,至於你的身子……老夫剛才已摸了你的脈了,都是些小病痛,而且你身上自是有老夫看得上的地方,否則老夫又非要你這個徒弟呢?……小丫頭若不願意……那麼他……」老者別有深意地看了床上的司寇郇翔一眼,欲言又止。

  訾槿看了一眼司寇郇翔,垂下眼眸,不知神思何處。

  見訾槿猶豫不絕,老者更是煽風點火地說道:「丫頭,可要快點考慮啊。若拖個一時三刻,他這血脈也不用老頭子再費心了,死透了直接扔去後山喂狼乾淨。」

  訾槿一咬牙,恭身跪地對老者叩了下去,口中說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望師父搭救徒兒好友性命,徒兒今後……自當一心勤謹學藝,不負師父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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