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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訾槿心中溢滿了慌亂,單手扣住司寇郇翔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

  司寇郇翔的手死死地扣在訾槿的腰間,他無力地閉目,虛弱地靠在訾槿的肩頭,嘴角露出滿足又恍惚的笑容,鮮紅的血液從嘴角溢出……

  不日谷内寒風凜凜,大隊人馬撤去大半後,顯得這空曠的峽谷更加的冷清。玉夫人眼神複雜地站在惜梅園客房外,眉宇間的擔憂之色盡顯。

  客房的門緩緩地被拉開,寶羨擦拭著身上和手上的血跡。

  玉夫人看了看寶羨手上的血,緊張的問道:「情況如何?」

  「傷口雖深,主子卻有意地避開筋骨,那簪子上本就塗上了療傷止血的藥,……君太子並無大礙。」寶羨斂下眼眸恭敬地回道。

  玉夫人呆愣在原地:「她……」

  「獨孤國君一刀將主子與自己的瓜葛斬送。為了讓君太子死心,主子狠心傷了君太子。司寇王爺對主子出手,讓主子斷了昔日的情誼。仿佛一切都在主子的掌控中,一切又都在預料之外。如今這世上已再沒有任何事讓主子留戀與介懷的了,寶羨想……主子再也不會回來了……求夫人放過主子吧……」寶羨緩緩地閉上眼眸,跪在玉夫人的腳下,幽幽地說道。

  「放過?就算我肯放過她,他們肯嗎?……他們什麼都知道以後還肯再放過她嗎?……」玉夫人聲音壓抑不住的淒涼和無力,「寶羨,唯今之計,只有在他們之前找到槿兒……也許……這樣會好點吧……凜兒那孩子……」

  「寶羨知道了。」

  玉夫人走到寶羨身邊,將身上的披風搭在了寶羨的身上:「去看看梧桐吧。」

  寶羨攥住披風,慢慢地站起身,恭敬地對玉夫人點了點頭,轉身朝暗室走去。

  院內的寒風越加的冷冽,玉夫人佝僂的身影屹立在風中越顯得蒼老。她轉過臉來默默地注視著客房那緊閉的門,良久,轉身離去。

  惜梅園最偏僻的暗室內傳出一聲聲鞭子敲打皮肉的聲音。

  寶羨看了一眼趴在長凳上的咬著牙,不讓自己呻吟出聲的梧桐:「為何不施內力抵抗?」

  「為什麼?」梧桐抬起眼眸看著寶羨,「從小自大,你對我那麼好那麼好……可自她出現後,卻變了……你為何要這般待我?」

  寶羨凝視眼前的梧桐,良久:「我待你從未改變,只是你要的我已給不了……你莫怕,我會求夫人放了你的……」

  梧桐猛地抬起頭來冷笑一聲:「寶哥哥該知道我的心,我不在乎,從來都不在乎……我對你的心一直未曾改變……可是寶哥哥呢?……寶哥哥真的沒有變嗎?」

  「梧桐,你的良人……從來都不是我……莫再執迷……」寶羨話畢,轉身朝外走去。

  梧桐轉過頭來,冷汗瑟瑟地望著寶羨背影,眼底的恨意越發的濃重了。

  三生石上改姻緣(一)

  進入夾道之後,天未亮,大霧驟起,訾槿徹底地迷失了方向。她單手扣住司寇郇翔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奮力抓住馬韁,一夜的狂奔和一路的失血讓馬兒的體力已達到了極限。狂奔中,毫無預兆地顛簸了一下,馬兒猛地跪了下來。突然的失衡讓訾槿驚到極處,她閃電般地扔開了手中的韁繩,回身抱住了司寇郇翔,暫態,兩人一同滾落了路旁的草叢中。

  滾落中,訾槿不顧身下傳來的刺痛,牢牢地護住司寇郇翔,即便如此司寇郇翔身上還是多處擦傷。訾槿掙扎著爬起身來,摸上了他的脈搏,暫態慘白了臉。她的手微微地發著抖,一點點地靠近司寇郇翔的鼻息,待探到後訾槿的手抖得越發的厲害了。她哆哆嗦嗦地擦拭著司寇郇翔嘴邊的鮮血,可卻怎麼也擦不乾淨。訾槿暫態紅了眼,強忍著淚,似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將僅有的三粒藥倒了出來,嘴對嘴地喂了下去,一眼不眨地盯著司寇郇翔的臉。良久,司寇郇翔卻連半分反應都沒有。

  訾槿緊緊將司寇郇翔抱在懷中,臉貼著他的臉,試圖溫暖他的冰冷,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滑落下來:「別這樣……別這樣……你明明未傷到要害,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你要怎麼樣……你想怎麼樣……你都不要了我了,為何還要……為何還要幫我擋下那暗器……為何還要護我……你到底要如何……到底想如何……你睜開眼告訴我……你說啊,你說啊——」窒息般的恐懼溢滿了整個人整顆心,讓她的語句滿是破碎的顫抖。

  那時,看著他好好地站在自己眼前,心中滿腔的惱怒和恨意,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惱恨像火焰一般焚燒著自己的心自己的人。當得知他與魚落已孕有孩兒的時候,心裡拼命地告訴自己,自己喜歡的是小白、是小白,不是他司寇郇翔,自己喜歡的是小白啊,可是司寇郇翔就是小白啊,小白就是司寇郇翔……無論是誰還不都一樣嗎?他在崖邊選擇的不是自己,他愛的不是自己啊。他那般的狠心地對待自己,他那般狠心地將自己棄之不顧,他那般的絕情絕意,可是為何還是忘不了他,為何還要記掛著他。

  得知那孩子是與小白孕下的時候,滿滿的苦澀、疼痛,撕裂心頭。終於,決定將小白放下了,放下了那最後的牽掛和念想,終於,清醒地知道……小白之於自己的,終不是愛。若真愛,便不會一次次地拒絕自己。他雖天真懵懂,卻知道為魚落守身。那一刻,終於明白,自己之于小白……卻什麼都不是。

  了無牽掛……了無牽掛……可為何,要了無牽掛地離去時,偏偏是他……偏偏是他護住了自己……為何要護住自己,就算是死,也不願他再為了自己受傷、受苦,欠不起啊……欠不起啊……捨不得啊……會捨不得放手啊,怕自己不再恨他,不再怨他,還能拿什麼,拿什麼藉口遠離他,拿什麼藉口不去想他……他這樣,就這樣緊閉著雙眸,毫無生氣地躺在了自己的眼前,讓自己怎麼辦怎麼辦……

  訾槿單手摟住司寇郇翔,單手護住他的後背,全力地將他朝道邊挪去,護住司寇郇翔後背的手被磨得血肉模糊。她仿若沒有知覺一般,一遍一遍地低語:「我帶你回去……帶你回去……帶你回去……魚落、樂兒還等著你呢……他們還等著你呢……還有……還有你那即將出生的孩兒……你不掛念他們嗎?……我帶你回去……帶你回去……回去……」

  當看到死在路邊的馬兒時,訾槿再發不出半點聲音。她仿佛瞬息間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氣,跌坐一旁。她輕輕地摟住司寇郇翔,臉貼著他臉,滿是傷痕的手,一遍遍地撫著他的眼、他的眉、他的臉,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你想走便走吧……莫要再牽掛了,辰國和魚落母子樂兒會照顧的……」似是感到了訾槿的絕望,司寇郇翔睫毛輕顫了一下。訾槿的淚無聲滑落,她的唇緩緩地貼了上去,輕吻了一下他的眼眉,再次柔聲道,「莫怕……莫怕……我會陪你一起的……陪你一起……這一命,我賠給你,賠你一命夠不夠……夠不夠?以前的,現在的,一起賠給你,夠不夠?……」

  天濛濛亮了,山間的小路上飄著涼薄的晨霧。

  遠處漸漸走來一個背著藥簍的身影,等到再近一些,才看到那是一名年約六旬的青衣老者。老者停停走走,不時地在路邊的草叢裡翻撥著什麼。

  一匹死馬倒在路旁,一角火紅色衣襟出現在他的視線裡。老者抿了抿嘴,將草從撥開。裡面的人猛地將匕首抵在他頸上:「什麼人!」

  老者微微一驚,這才看清拿刀的是一名紅衣華服的女子。眼眶紅腫一片,眸中滿是死氣和殺氣,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一臉的冰冷,而她腳邊躺了一個年輕的白髮男子,面色異常蒼白,嘴唇慘白慘白的,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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