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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君凜擔憂地看著面色潮紅的訾槿,斥道:「快回去!已經下山了,外面冷。」

  訾槿似無事一般緩慢地披好披風,不經意地看了君凜一眼,「我的馬呢?」

  「胡鬧!」安樂王輕斥道,「還不快回車上去。」

  訾槿漆黑的雙眸異常清冷,淡淡地瞟了安樂王一眼,「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坐這馬車。」

  車內的人聽到此話,猛地一哆嗦,身後被水澆濕的袍子這會兒顯得異常冰冷,直直地刺入心裡。他慢慢地收緊手掌,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一滴淚自眼角滑落,摔碎在雪白的衣袍上。

  安樂王猛地一震,直直地看向馬車,竟然不知該說什麼好,口中、心底滿是苦澀。

  獨孤郗徽緩緩地轉過頭去,強制住自己不去理會呼吸粗重、腳步輕浮的訾槿。她只是病了,不死便可以了,不是嗎?

  君凜無奈地搖了搖頭,策馬過去,向訾槿伸出手,「和我同騎吧。」

  訾槿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跨到馬背上。

  訾槿渾身如火爐般滾燙,君凜蹙著眉頭把她抱在自己懷中,用披風緊緊地把她包裹住,「怎麼還是這般任性,不是說了嗎,要聽話的。」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說此話時,君凜的鳳眸不著痕跡地滑過馬車。

  頭暈目眩的訾槿埋在君凜的懷中不願抬頭,「咱們先走,我……頭很疼。」

  君凜蹙眉看著懷中的訾槿,抓緊披風,「不許伸頭,我立即帶你回去。」

  身下的馬匹漸漸地飛奔起來,耳邊滿是風聲,訾槿忍著冷熱交替的浪潮,緊緊地貼著君凜,嘴角不自主地露出幾分苦笑。她眼眶通紅,瞪大了雙眸,不讓淚水流出來。她將臉深深地埋在君凜的懷中吸取著溫暖,那模樣在外人看起來竟是無比的乖順。

  第五十二章 比翼連枝當日願(三)

  在回山中鎮的路上,訾槿便陷入了昏迷狀態。

  一天一夜,山中鎮的大夫全部出動,用盡了各種方法和藥物,可訾槿滾燙的體溫絲毫未降。

  訾槿的眉頭緊緊地鎖著,臉色通紅,呼吸異常粗重,嘴唇上滿是因高燒而裂開的口子。

  天色微黑,僕人們早早地掌上了燈。君凜、司寇郇翔、安樂王、獨孤郗徽四人坐在不同的角落,每人眼底的焦躁都掩飾不住。他們寸步不離地守在屋內,卻苦無良方。

  訾槿的脈搏異于常人,眾大夫只知她發燒,卻號不出脈來。見君凜等四人面色不善,他們更是不敢胡亂揣測,妄用藥物。

  樓爍快步走了進來,蹙眉看了一眼床上的訾槿,對獨孤郗徽小聲說道:「回主子,門外玉家人求見。」

  安樂王與君凜同時看向獨孤郗徽。司寇郇翔頭戴斗笠,長長的面紗遮住了他的面容和銀髮,即便如此,還是能感覺他微微一顫。

  獨孤郗徽眯著眼睛看了樓爍一會兒,「他們有何事?」

  「玉家聽說了姑娘的病情,似是要帶姑娘回莊養病。」樓爍頂住四面襲來的寒風,話語不暢地說道。

  獨孤郗徽猛地站起來,「他們想趁此機會威脅我放人?如今山中鎮的大夫都在此處,他們能有何良方?」

  安樂王抬眸看了一眼樓爍,「來人都說了什麼?」

  「來人說,一般的大夫是看不了姑娘的病的。他有辦法讓姑娘退燒,但是姑娘必須先回藏玉山莊。」樓爍一字一句地說道,不敢有半點兒差池。

  君凜的鳳眸危險地眯成了一條縫,「他們想趁此機會脅迫放人。」

  「各位主上誤會了。」隨著不輕不重的腳步聲,走進來一位身著粗布白衣的男子。光線下,他的長發黑中泛紅,膚如凝脂,細細的雙眉下是一雙攝人心魄的翡翠色眼眸,通靈如水晶,迷離若夜色,修長挺拔的身材散發出蠱惑人心的魅力。

  安樂王與君凜的瞳孔縮了又縮,此人的眼眸雖是碧綠色,但是他的長相與發色卻和當年的喜寶一個模樣。只是那時的喜寶總是低眉順眼,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如今他直挺挺地站著,倒是平添了不少氣概和男人該有的魅力。

  「玉家的下人都如你這般沒規矩嗎?」獨孤郗徽冷哼道。

  寶羨臉上露出謙和的笑容,微微垂首道:「主上莫要生氣,寶羨只是怕各位主上曲解了我家夫人的好意,才會如此冒昧。我玉家雖要接回小姐,卻只是想為小姐調理身子,並非挾持小姐。我家夫人說,各位主上若不嫌棄,可同去藏玉山莊小住,待到小姐大好後,是去是留,隨小姐的意思。若小姐願意跟隨哪位主上遊玩,我家夫人絕不阻攔半分。」

  「好!既然玉老夫人如此誠意,那便恭敬不如從命。」話雖說得如此客氣,但獨孤郗徽的表情卻依然孤傲。

  寶羨不再多說,抬眸朝床上看去,當看到訾槿的模樣時,他心驚不已,卻不敢妄動聲色。他一步步地走了過去,毫不客氣地坐到床邊,伸手摸脈,眉頭卻越鎖越緊,「身上的寒氣怎這般重?小姐過於貪玩了,倒是叨擾了各位主上……」此話雖說得含蓄,但語氣中不免有責怪之意。

  寶羨臉色凝重,伸手將訾槿裹在被子中,正欲抱起,卻被人攔了下來。

  君凜的笑容客氣疏離,鳳眸中卻無絲毫笑意,「不勞煩這位公子了,我來便好。」

  寶羨看了君凜一眼,隨即退到了一旁,躬身說道:「馬車在外面,寶羨帶小姐先走一步,各位主上收拾一下,馬上便會有人來迎各位。」

  「不必了,我與槿兒一起走。」君凜說道,抱起訾槿大步朝門外走去。

  寶羨對眾人禮貌地一笑,快步跟上了君凜的腳步。

  獨孤郗徽與安樂王看著君凜抱著訾槿離去,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防備與算計。頭戴面紗的司寇郇翔一直看著門的方向。

  君凜坐在早已備好的馬車上,卻仍未放下一直抱在懷中的訾槿。他的鳳眸中滿是防備,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寶羨。

  面對君凜的任性,身為貼身護衛的祁詠躍著實無可奈何。如今微服在外,不得借力,玉家在這個三不管的山中鎮勢力龐大,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控制的。自家殿下卻不顧金貴之軀,身處險地。若有萬一,該如何交代?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相對自家殿下的衝動,那狐狸般的獨孤郗徽和比狐狸還狡猾的司寇兩兄弟,定是做好了萬全之策,才會身入玉家。

  一路下來,寶羨被君凜殺人的目光盯得異常難受,終是按捺不住朝他無害地一笑。可這無害的笑容看在君凜眼中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對面的人唇紅齒白,膚若凝脂,恰恰是訾槿最喜歡的模樣,還有那故作無辜的模樣,與當年的君赤簡直如出一轍,尤其這人還是陪伴了訾槿四年的喜寶。雖說他那碧綠色的眼眸著實怪異,但訾槿偏偏喜好與眾不同的東西,說不定會因為這雙與眾不同的眼眸對他更加青睞。

  馬車到了藏玉山莊後,君凜抱著訾槿下了車。黑暗中,寶羨提燈引路。足足走了兩炷香的工夫,寶羨才在一處小拱門停了下來,對抱著訾槿的君凜無害地一笑,「殿下是否先將主子交與寶羨。」

  君凜的鳳眸一凜,「如何治療,難道還不能看著嗎?」

  寶羨微微垂首,「主子要泡藥浴,殿下與主子並無名分,如何看得?」

  「你!難道你就有名分嗎?」君凜的臉色一點點地沉了下來。

  寶羨躬身回道:「自打主子進宮,寶羨一直侍候主子的起居。宮內如此,宮外自當如此,這些是身為奴才的本分。」

  寶羨在眾人面前不卑不亢的模樣給君凜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以至於對他的敵意逐漸加深。他如今卻做出當年卑躬屈膝的模樣,演技堪比君赤。君凜的鳳眸中飽含殺意,冷聲道:「本宮怎知你是真是假?」

  「聽殿下的語氣,似乎對我家槿兒有求思之意。」一盞燈籠亮了起來,玉夫人一身隆重的裝扮倒是顯得她年輕了不少,只是那臉上的皺紋卻怎麼也遮蓋不住。

  「那是自然。」君凜禮貌性地微微點頭,「不瞞夫人,君凜此次前來正有此意。」

  玉夫人微微垂眸,輕歎一聲,「殿下所思之事,老嫗自當樂見,只是此時是否先將槿兒交于寶羨。」

  「本宮信不過他。」君凜與玉夫人直直地對視,不卑不亢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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