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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方老先生垂著頭站在流然亭內,「雖是耽擱了些時日,但關節的骨頭尚未被磨蝕。老夫開了藥方,皇上只要吃上七日便可大好。」

  司寇郇翔輕輕動了動手腕,「多謝老先生了。」

  方老先生抬頭看向安樂王,「如今皇上已是大好,若無異變,便再不會如當初那般。老夫年事已高,當初王爺曾答應老夫……」

  「不行!」安樂王臉色一冷,沉聲說道,「雖說皇兄近來無異樣,但不保證以後不會復發,老先生還是多待些時日的好。」

  方老先生臉色一變,「以前為皇上診脈時,便知皇上天生異相,比常人缺少一脈。可方才診脈時,老夫發現皇上的脈已恢復得如常人一般,想來皇上當初缺的東西已找回來,若無異變絕不會復發!王爺遲遲不放老夫,所為何事?」

  司寇郇翔如玉的臉龐比剛才還要蒼白,「恢復了……那她……」

  安樂王臉色鐵青,心中忐忑不安,「……既已如此,本王便准了老先生。」

  方老先生無視臉色異常的兩兄弟,躬身離去,但眼中的喜色怎麼也遮掩不住。

  待方老先生走遠,司寇郇翔微微抖動著手,輕輕地拉著安樂王的衣袖,「樂兒……」

  安樂王猛然回眸,「你想問什麼?」

  司寇郇翔思索了一會兒,慢慢地收回手,閉上了眼眸,「沒什麼。」

  安樂王心中滿是恐懼,眼中滿是惱怒,「你想問便問,別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當初若不是你對她百依百順,怎會走到今日這種地步!當初若不是你對她一再謙讓,她何至於死在訾吟風的劍下!當初若不是你放權給她,她豈敢納訾吟風為君!今日你擺出這副模樣又是給誰看?你是在怪我嗎?你怪我又有何用?若不是你一步步地走來,何至今日!何至今日!」

  司寇郇翔羽扇般的睫毛輕輕顫動,緊緊地抿著蒼白的唇,「樂兒,哥從未怪你。」

  「你不怪我?可是我怪你!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這天下怎會一分為三?若不是你的縱容,也許她不敢納君,不會死!她不死,便沒有今日種種是非,我也不會……你心中對訾吟風有多恨,我便對你有多怨!有的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該恨誰怨誰。怎會走到了今日,怎能走到了今日這般絕地。」安樂王眼中滿是怨毒,心中全是恨意。

  司寇郇翔止住了身體的顫抖,緩緩地睜開眼眸,輕輕一笑,「哥賠她一條命,可好?」

  安樂王臉色大變,心中懊惱無比。他緩緩地轉過臉來看向司寇郇翔,臉上已無任何情緒,「你想用死來逃脫,恐怕也太便宜了。我剛才說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說,你不想聽了嗎?」

  「不聽了。如今聽了,又能如何?」

  安樂王冷笑一聲,「哥不聽……怕也不行!還記得你的南兒嗎?她已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哥想不負責嗎?」

  「怎會?我從未與她……」

  「哥清醒的時候是沒有,但是一個月前,哥寵倖了尚是處子的南姑娘,敬事房記載得一清二楚。四名御醫聯合診脈,懷孕日期恰好是那幾日,哥想抵賴不成?」安樂王坐到司寇郇翔身邊輕聲說道。

  「不會……怎會這般……我……」司寇郇翔眸中一片慌亂。

  「哥是不想負責嗎?哥還想讓另一個女人為了哥重演悲劇嗎?或者想讓悲劇牽扯到哥的親生骨肉?哥小的時候曾一度教導樂兒,大丈夫便該有所擔當。哥是想逃了嗎?哥想讓那孩子一生下來便沒了父親,還是想讓那孩子一生下來便和樂兒一樣沒了母親呢?或者哥想親手殺了那孩子?」安樂王握住司寇郇翔的手,輕聲問道。

  司寇郇翔的眸子中滿是慌亂,被安樂王握住的手顫抖得厲害,「我並非不想負責,那時我不知……」

  「哥不是要懲罰自己嗎?哥不是想讓自己痛不欲生嗎?死,並非最好的選擇。和一個不愛的人結婚生子,碌碌地活著,生不如死,才是哥最好的選擇。」

  司寇郇翔腦中一片混亂,緩緩地閉上雙眸,手死死地扣著石欄。

  「樂兒馬上要做叔叔了,想想都開心,哥不喜歡嗎?」安樂王把玩著鬢角的髮髻,明媚地一笑。

  司寇郇翔驀然睜開眼,目光冷厲懾人,直直地盯著安樂王,「樂兒的意思,朕……明白了。樂兒想讓朕娶,朕便娶。樂兒如果覺得相互折磨來得舒服,那朕便遂了樂兒的心意。」

  安樂王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如此……哥想通了最好。」

  司寇郇翔猛然起身,一步步地走出亭子,「德全。」

  德全公公躬身回道:「奴才在。」

  司寇郇翔捏著衣袖,沉聲說道:「今夜……將梅蘭荷竹四大宮女送去霞央宮侍寢。」

  滿面皺紋的德公公為難地看著安樂王,回道:「奴才遵旨。」

  安樂王憤然起身,「你想如何?我的事還不需要哥操心!」

  司寇郇翔緩緩地轉過頭來,目光威嚴冷冽,「朕想,樂兒還不明白,無論怎樣,那人已與我司寇家的人沒了緣分。朕……雖沒有資格再說保護,但從此以後朕會好好地看著樂兒。樂兒執念太深,是時候拔除了。」

  「可是……你明明知道……如此……是想讓我難堪嗎?」安樂王滿臉的羞怒。

  司寇郇翔緩步走到安樂王身邊,牽起他的手,輕聲說道:「錦禦告訴朕,安樂王的隱疾已大愈。從月國回來的路上,樂兒洗了多少冷水澡?」

  安樂王呆滯地轉過臉來,「你監視我?可我並非是……只是心思亂。錦禦居然敢……待寢之事,我絕不答應!」

  司寇郇翔輕輕地捏了捏安樂王的手,緩緩鬆開,滿眸威儀,「由不得你!」然後拂袖而去。

  安樂王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司寇郇翔的背影,突然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衣袖,「哥自小便不曾勉強樂兒做任何事,哥……不疼樂兒了嗎?哥不要樂兒了嗎?」

  司寇郇翔僵硬地站在原地,「你自小好勝,一直與獨孤郗徽攀比。那獨孤郗徽乃明媒正娶,為她守身,自當應該,你卻不然。司寇家子嗣單薄,樂兒莫再妄想了。朕……也是為了你好,她和你一直只是陌路人,如今也已走到了末路。」

  「你騙我!我和她怎會是陌路,怎會走到了末路?她一直對我那麼好,那麼好!哥你嫉妒我才這麼說是不是?你嫉妒我與她相伴四年才這麼說對不對?」

  司寇郇翔慢慢地拽回安樂王手中的衣袖,「是否末路,樂兒應該比朕明白。」

  柳絮輕揚,湖波璀璨,安樂王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司寇郇翔的背影……

  年過半載,月光下的不日谷寧靜中有些蕭瑟。遠處的山峰上堆積著千年不化的白雪,層層雪梅在柔和的月光下更顯玲瓏剔透。

  不日谷中梅洛園的角落裡有間露天的茅草屋,屋子呈圓形,屋頂是空的。屋內是一眼溫泉,還有一張臥榻,一張茶几,一把古琴。

  訾槿躺在藥泉裡,手持一盅清酒,仰望星空。匆匆半載,如今外面的世界也該是冬日了吧。谷内的日子安逸而平靜,以前一直想過的就是這種生活。如若沒有玉老太婆一直嘮叨著如何復仇,生活簡直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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