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風槿如畫 | 上頁 下頁
一三二


  身下的溫泉不光是個天然溫泉,喜寶每日會放入大量藥材,給自己調節被抑生散敗壞了四年多的身子。這抑生散極其霸道,以前自己長不高、不發育,它的功勞少不了。如今它的藥性被解了,短短半年時間,自己不但長高了不少,皮膚也變得細膩白皙了。本來過於乾癟的身子如今也有了少女應有的豐盈,以前圓溜溜的肉眼泡居然變得細長了。

  但最讓人傷神的是長期泡藥的副作用,原本漆黑的頭髮也變成了棕紅色,自己為此沒少心疼。如今棕紅色的頭髮雖然不難看,但怎麼也和黑髮比不了。比起棕紅色來說,還不如小白那頭銀髮來得好看。

  訾槿苦笑了一下,仰頭飲盡了杯中酒。滿天的繁星一眨一眨的,像是一個個回眸的笑臉。

  人說天上每一顆星星代表一個亡魂,訾家小風該是哪一顆呢?還是他已耐不住寂寞轉世了?或是他一直在天上看著呢?訾家小風,你走得太匆忙了,卻沒告訴我,你是否真的甘心。我也忘記告訴你,若有來世,我不希望再遇見你了。前世今生的情債已還清,何必奢求來世。若有來世,我希望不遇見任何人,重新開始。

  輕輕的推門聲打亂了訾槿的思緒,「說了不准進來。」

  喜寶躬身站在溫泉外,「主子已泡了一個多時辰了,藥泉雖好,不宜多泡。」

  訾槿的臉色冷了下來,望著星空,自斟自飲,「我不止一次地告訴你,不准進來。」

  喜寶躬身退了兩步,「喜寶自十二歲……淨身進宮,主子大可不必如此惱怒。」

  訾槿抬眸冷冷地看著喜寶,「淨身又如何?淨了身也是男人,出去!」

  喜寶精緻的眉頭緊緊地鎖著,「主子已泡了兩個時辰了,酒也飲了不少。天快亮了,一會兒還要趕路,若捨不得將軍,為何不去梅花林看看,卻在此傷神……」

  「呵,你倒還真如從前那般明白。既然如此玲瓏剔透,難道看不出我對你的防備嗎?還是你真不明白,你已經沒有資格猜測我的心事了。」訾槿躺在溫泉中,仰頭望著天。

  喜寶不再說話,細細地打理著訾槿明日要用的衣袍,「主子莫怕,出穀以後喜寶也會如當初那般護住主子的。」

  訾槿側過臉來,看著油燈下打理衣袍的喜寶,「你叫什麼名字?」

  喜寶愣愣地轉過頭來,「寶羨。」

  「寶羨……為何要淨身進宮?」

  寶羨垂下頭,一點點地打理著衣袍,不再說話。

  訾槿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惡毒地說道:「你這翡翠色的眼珠子還真是難看極了,看著你真真是食不下嚥,連這上好的竹葉青都沒了味道。」

  寶羨的頭垂得更低了,「消息已在一個月前放出去了,如今年關將至,不知他們是不是真的會來。主子有時間看寶羨的眼睛,還不如想想我們的計畫是否可行。」

  訾槿握住酒盞,閉目靠在石枕上,「我倒是一點兒都不擔心他們,比較擔心的是我身邊這條綠色瞳人的眼鏡蛇。說不定啊,什麼時候它便會反咬我一口。若說殺了它吧,它畢竟跟了我這麼多年了;若說讓它繼續待在我身邊吧,我又心有不甘,生怕哪天它再反咬我一口。農夫與蛇的故事歷歷在目,不能不防。」

  寶羨將衣袍整理好,又站在離溫泉三步遠的地方,良久,再次開口:「主子有時間擔心蛇,為何不擔心一下司寇國主?」

  訾槿似是不經意地看了寶羨一眼,「哦,擔心他什麼?說來聽聽。」

  「半年前,主子墜崖不久,司寇國主封魚落為落淑妃。如今落娘娘已有了半年多的身孕,司寇國主開了金口,若落娘娘一舉得男,辰國後位非她莫屬。安樂王爺為慶祝主子墜崖,一連納了四大宮女為妃。雖然四人時至今日都是侍寢的身份,但一連寵倖了四大宮女,可見當時安樂王爺也是欣喜萬分啊。可不知為何,司寇國主自身體大好後便對一直大權在握的安樂王一味地排擠。兩人現在雖是同住宮中,卻形同陌路,主子不擔心嗎?不擔心並無實權的司寇國主嗎?」寶羨的聲音異常輕柔。

  訾槿細心聆聽著,眸中閃過一絲精光,「呵呵……別國呢,別國有消息嗎?咱們光有辰國的情報,可是遠遠不夠的。」

  寶羨抬起頭,嘴角勾起不明的笑容,「原來主子對司寇國主和魚落並不上心,主子還真是薄情寡義。」

  訾槿端起酒盞,一飲而盡,「棄我而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對我來說,魚落、司寇郇翔、安樂王、喜寶都已是過去式了,我的未來裡再也沒有你們插手的餘地。拿到解藥後,你們對我來說便什麼也不是,一點兒痕跡也不會留下。」

  寶羨緩緩地垂下眼,翡翠色的眸子在燈光下顯得異常黯淡,「主子不想知道月國的現狀嗎?」

  「說吧,知己知彼也好,獨孤郗徽的同時報上吧。」

  寶羨看著了一眼訾槿,低聲說道:「今年春季,月國太子突然病重,期間又在朝陽宮內遭遇刺客,險些命喪。爾後沒多久,君家三殿下被圈禁,琳妃被打入冷宮。本快要大權在握的君家二殿下卻在一夜之間成了階下囚,梨貴妃暴斃宮中。訾吟風那時也被軟禁在月國宮中,因一直未找到虎符,所以才保住了性命。三個月前,二殿下君安病死在獄中,梨貴妃家族勢力被連根拔除。一個月前,失蹤近半年的三皇子君赤回到月國,再次被圈禁。宣隆帝正值壯年,月國大權已被他一人獨攬,並早早地下了聖旨,立太子君凜為下任國君。如今的月國可謂三國之中最無皇權隱患的。」

  訾槿雙目緊閉,手指自然地敲擊著身旁的酒壺。

  「相較其他兩國,獨孤君主相對弱了些。如今耀國大部分的權勢仍掌控在獨孤太后——獨孤司寇氏之手。獨孤太后乃司寇國君的親姑姑,是司寇上任族長嫡親的小妹,所以這耀國說起來是獨孤家的,其實大半的權力早已落入辰國之手。這兩年,長大成人的獨孤君主雖也奪權,卻不是很用心。獨孤君主若不是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燼陽樓上,也不至於讓獨孤司寇氏做大。」

  訾槿睜開雙眸,「以如今的局勢來看,司寇家統一三國的幾率比較大了?」

  寶羨的嘴角輕輕勾起,「雖然看似如此,但司寇家向來子嗣單薄,若除去司寇兩兄弟,旁支不足為患。獨孤司寇氏如何能耐,如何偏袒侄兒,也不過是個婦人罷了。獨孤君主本就無心國主之位,想來應該不會爭搶。若主子出手……這天,怕是要變了。」

  訾槿把玩著手中的酒盞,「這天本就是要亂的,宣隆帝君贏一直野心勃勃,就算我不動,他也會伺機而動,咱們的計畫也只是讓這天亂得徹底點兒。」

  寶羨起身拿起布巾,「主子就一點兒也不怕嗎?」

  訾槿回頭笑道:「怕什麼?」

  「主子不怕到時候他們的選擇嗎?」寶羨繼續問道。

  「怕啊。比起選擇來,我倒是怕老太婆算得不對。他們要是都不來的話,這計畫豈不白搭。」

  寶羨垂眸說道:「主子大可放心,只要他們收到消息,絕對不會不來。寶羨只怕到時候他們的選擇會讓主子失望。」

  訾槿仰面冷笑,「沒有希望,哪來的失望。他們對我來說已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如今只想拿到解藥,就怕你與老太婆主僕二人再耍詭計!」

  寶羨抬眸怔怔地看著訾槿,良久,他展開手中如披風般大小的布巾,「主子,還是快些上來吧,藥浴也有三分毒。」

  訾槿仰著臉看了一會兒寶羨,輕輕一笑,緩緩地踏上臺階,一步步地走了上來。寶羨目不斜視地擦拭著訾槿身上的水珠,爾後將厚重的披風裹在她的身上,把火盆端到她的身邊,拿起另一塊幹布巾細細地擦拭著她微微泛紅的長髮。

  訾槿趴在銅鏡前細細地打量著面色如常的寶羨,「寶羨,你說我如今這般模樣,他們還能認出我嗎?」

  寶羨並未抬眸,一點點地打理著她的長髮,「主子雖是比半年前高出許多,有了少女該有的模樣,容貌並未有多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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