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槿如畫(124)_張瑞

一二四

　　安樂王木然地回頭，眸子漸漸有了焦距，「哥……」

　　司寇郇翔一點點地將安樂王摟在懷中，緩緩地閉上眼，輕拍著他的後背，「樂兒，咱們該回去了。」

　　安樂王將臉埋在司寇郇翔的胸口，強壓著哽咽，低聲啜泣，「哥，你把她找回來好不好？你把她找回來陪樂兒好不好？哥，樂兒好難受，樂兒難受得快不能呼吸了。哥，小啞巴很乖很聽話，她一直對樂兒很好很好。她捨不得樂兒受傷，捨不得樂兒難過，她從來對樂兒千依百順，她怎會捨得丟下樂兒呢？哥……樂兒錯了，樂兒錯了，是樂兒害死了她，是樂兒害死了她！是樂兒，是樂兒……」

　　司寇郇翔眉頭緊鎖，蒲扇般的睫毛劇烈地顫動著。他的手止不住地發抖，淚水腐蝕著他的心窩，「不怪樂兒，不是樂兒的錯。是哥……是哥親手推她……和樂兒沒關係。」

　　「哥不知道，哥不知道！她當初千里迢迢一心一意地隨我而來，我本該好好待她，不是嗎？可我不但不知道珍惜她，反而處處讓人刁難她。我曾親手喂她吃下寐魂惜魄。哥病時與她親近，讓我害怕不安，所以我讓哥日日飲她的血治病……」安樂王聲聲低泣，喃喃低語。

　　「其實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早已沒有味覺了。就算如此，我卻還是不願也不敢放開她，我還想報復她折磨她。每當我下不了手的時候，便一遍遍地回想她當年是怎麼對待哥的！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當年她讓哥受了多少屈辱與不堪。哥……是我，是我一點點地將她逼到今日！是我一點點地將她逼死！」安樂王猛然抬頭，嘶聲大吼，像只受傷的野獸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咆哮。

　　司寇郇翔握成拳的手一點點地收緊，指甲陷入掌心中，鮮紅的血液從指縫中一點點地流出來。他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緩慢地睜開眼眸，墨玉般的眸子幽暗一片，再無生機。他機械地伸出手，細細地擦拭著安樂王臉上的淚和泥。

　　「樂兒莫要自責，是哥的錯，哥只顧看著樂兒，卻沒有教導好樂兒。樂兒不知該如何愛人，更不知該如何保護所愛的人。怨哥，怨哥一直把樂兒當成孩童，卻不知道樂兒已經長大成人了。哥忘記告訴樂兒，哥很想她；忘記告訴樂兒，只要她好好的，哪怕瘋癲一輩子，哥也願意；忘記告訴樂兒，哥從來沒有怨過她。」

　　司寇郇翔無瑕的臉上恍惚而空洞，又平靜得令人心寒，「今日，不是樂兒的錯。哥不配……哥不配得到上蒼的垂憐。哥是個小人，是個心胸狹隘、不折不扣的小人。哥一步步地將她逼到無路可走……這不怪樂兒，不是樂兒的錯。是哥……親手……將她推了下去……」低柔的嗓音如高處跌落的水晶，支離破碎，傷人心扉。

　　雨慢慢地停下來，天際出現一道彩虹。

　　安樂王單手成拳，按在胸口上，痛苦地擰起眉頭，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帶著血絲的唾沫濺在錦緞衣袍上，滿是斑斑點點。他呆呆地看著衣服上的血漬，一把抓住司寇郇翔的胳膊，「哥，她沒死，她一定沒死！她怎麼會死呢？她那麼在乎哥，那麼在乎哥……怎捨得哥為她難過！咳咳……錦禦……快派人下山去找！不論生死……本王都要找回她！」

　　司寇郇翔置若罔聞，只是怔怔地看著那道七色的虹光，眸子中是飄忽而空洞的神情，望之令人心碎。「樂兒，咱們該回了。」

　　第四十四章生死白頭番外

　　我愛你，不因你的江山，不因你是帝皇，只因你是你。

　　你不愛我，不因我是我，只因我來自門閥，只因你不容我。

　　皇城外的驚鴻一瞥，那一刻，你的眼中只有他。

　　從此你只希望擁有他。

　　你希望擁有他，不只他的身，還有他的心。

　　喂……一聲，我輕輕呼喚。

　　你希望擁有他，罔顧朝綱大政，罔顧天下蒼生。

　　喂……一聲，我輕輕呼喚。

　　你希望擁有他，哪怕只有付出，哪怕會被背叛。

　　……

　　皇城外的驚鴻一瞥，你的眼中只有他。

　　而我的眼中只剩悲哀。

　　你聽不到我對你的溫言軟語麼？

　　你感覺不到我掌心的溫暖麼？

　　是我的聲音太刺耳，還是我雙手的觸感太粗糙？

　　可知當你力抗群臣的時候，我一直扶著你的雙臂。

　　可知當你日夜操勞的時候，我一直為你夜夜挑燈。

　　可知我一直沉默地站在你的身後。

　　我站在你的身後，那個離你的人最近、離你的心最遠的地方。

　　我愛你，不因你姓納藍，不因你的江山，只因你是你。

　　為何你不愛我？只因我姓司寇？只因我背後的家族？

　　而那個意氣風發的將軍，你愛他麼？

　　你折斷了那只飛鳥的翅膀，你愛他麼？

　　你斷送他年輕輝煌的一生，你愛他麼？

　　你愛他麼？你迷戀他的朝氣，還是你比較嚮往自由？

　　……

　　喂……一聲

　　這一聲，你聽得到麼？

　　喂……一聲

　　這一次，你回頭看過我麼？

　　我愛你，你的一切，我甘之如飴，無怨無悔。

　　我愛你，哪怕你不愛我，哪怕你狠狠地傷害我。

　　我愛你，哪怕失去苦心經營的一切，哪怕付出性命。

　　……

　　然而為何你忽然不見了？你去哪裡了？你又是誰？為何我要找尋你？為何我竟不記得你？

　　夢中那虛無縹緲的身影，你到底是誰？

　　夢中那若即若離的身影，你到底是誰？

　　那個淺笑盈盈的女子是你麼？

　　那個溫柔婉轉的女子是你麼？

　　南兒，這個沉魚落雁的女子是你麼？

　　她是你麼？是你回到我身邊了麼？

　　她是你吧，我的南兒，那麼這次我定會緊握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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