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風槿如畫 | 上頁 下頁
一二一


  安樂王眼底迸射出寒光,此時再也顧不上訾槿的安危,一劍朝二人刺去。獨孤郗徽大驚之下推開訾槿,伸手接過她腰間滑脫的玉珮,起劍去擋,劍劍索命。

  訾吟風與君赤惦記著訾槿的安危,身上已多處輕傷。此時的司寇郇翔宛如一柄出鞘的神兵,光華刺目,殺氣凜冽。

  懸崖邊上,兩人面對面地站著。她們曾經是最親最近的人,她們曾經是相依相伴的人,她們曾經是共同進退的人。

  「為什麼?」訾槿直直地看向魚落,面無表情地問道。

  魚落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蓋了眼眸,「我……是不得已的。」

  訾槿上前一步,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不得已?說來聽聽。」

  魚落退後一步,一臉慌亂,「主子莫要怪我,當初若不是你棄我而不顧,我絕不會走到今日這般地步。」

  訾槿冷笑一聲,「你早就算出我會棄你不顧,所以早早地偷了這扳指,找到了扳指的主人,來策劃這一切,是嗎?」

  魚落猛然抬頭,「並非主子所說的。安樂王將魚落帶出宮來,挾持了魚落的胞妹,把扳指給了魚落,讓魚落來辰國找他……當時魚落並不知道這扳指有何用處。」

  「既然如此,你有那麼多機會對他說出真相,為何卻一直隱瞞?」訾槿的口氣已略有鬆動。

  「魚落的妹妹還在王爺的手中,又怎敢忤逆王爺的心意?」魚落眼中含淚,盈盈地看向訾槿。

  訾槿的眼底閃過一絲希望,「魚落,你現在去對他說出真相,好嗎?」

  魚落微微垂下眼眸,低聲說道:「魚落……不能。」

  訾槿眸光一凜,猛地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魚落的手腕,「是因為你的妹妹?」

  魚落猛地跪下來,「魚落自跟隨將軍,一心一意為主子為訾家,從未敢有過自己的意願。可自從到了辰國,魚落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有喜好、有在乎、有心願,魚落也可以被人如珍如寶地呵護在手心。魚落從小到大未曾擁有過任何東西,也不敢奢求,只是他……他讓魚落動心了,他有太多太多讓魚落不舍。魚落求主子……魚落求主子不要……不要連這一份也搶走。主子沒了他還有很多很多人,太子殿下一直等著主子回去,三皇子君赤當主子是至親之人,將軍更是將主子視若珍寶,魚落卻只有他,也只有他而已……」

  訾槿慢慢地鬆開了魚落的手,眼底一片黯淡,滿目痛楚迷離。她搖搖欲墜地站在暴雨中,「我有很多?我有很多很多……」

  司寇郇翔側目間看到魚落跪在雨中,已被訾槿逼至崖邊,心中亂成一片,神色慌亂。他用手中的綢帶鉤起身側的長劍,朝懸崖邊飛去。

  凜冽的殺氣令訾槿木然地轉過頭來,怔怔地看著司寇郇翔持劍而來。

  訾槿黯淡無光的模樣令司寇郇翔的心痛到極點,他不敢深思自己的心,更不敢看訾槿的臉。怎會如此?她明明是仇人之女,她明明是仇人之女……

  司寇郇翔渾身顫抖,半途劍鋒一轉。魚落大驚之下卻沒看到這個變化,她猛然起身,拽住木然的訾槿朝後退去,卻忘記了身後的懸崖。腳下的山地暫態坍塌,二人頓時大驚失色。

  司寇郇翔驚到極點,想也未想,丟棄了手中的長劍和綢帶,飛撲上前,一手抓住了魚落,另一隻手抓住了訾槿。

  山地已被大雨沖得鬆軟,沒法經受住一絲一毫的重量。訾吟風、君赤、獨孤郗徽、安樂王四人驚惶地瞪大了雙眼,不敢上前半步,生怕山地再次坍塌。

  司寇郇翔一人拖住兩人,已是非常吃力。身下的泥土異常鬆軟,他不敢亂用力,生怕跌落的石塊砸傷了二人。他心中也恐懼到極點,手越發用力地拽住了兩個人,不敢有半分鬆懈。

  訾槿抬起臉來,瞪大了雙眸,一眨不眨地盯住司寇郇翔,任憑鬥大的雨滴砸在臉上卻毫無知覺。

  司寇郇翔長長的銀髮上已沾染了泥土,訾槿的眸光讓他的心亂成一片。他憤然側過臉,遮蓋心中的慌亂與莫名的心痛。為何此時最在乎的還是她?為何還是她?

  司寇郇翔咬著下唇,試圖讓自己清醒,讓自己明白到底誰才是自己最在乎的人,他柔聲對魚落哄道:「南兒莫怕。」

  訾槿盯著司寇郇翔的側臉,一動不動,「小白,轉過臉來,讓我多看一會兒,就一會兒。」語調低啞,溫柔徘徊。

  司寇郇翔幾乎反射性地轉過臉來,霎時,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怔愣,而後眸底滿是厭惡,「救你,非我自願。」怎能不顧南兒的感受呢?怎能讓南兒傷心呢?怎能漠視自己等了兩世的人?不該,不該如此。

  訾槿仰著臉嗤嗤地笑著,眼眶卻紅了,滿臉的雨水,「我知道。」

  「哥,一定要把小啞巴拉上來。」安樂王的聲音中滿是慌亂,他單薄的身形在暴雨中顫抖得厲害。

  訾吟風不敢多言,依他與司寇郇翔的前塵舊怨,就算他說什麼,司寇郇翔也不會信。

  「司寇郇翔,你若救下……」

  「別亂了他的心神,他抓住了兩個人,自是都會救下。」訾吟風打斷了獨孤郗徽,低聲說道。

  君赤持劍的手微微顫抖著,拼命壓抑著心底的恐懼。

  見雨勢越來越大,訾吟風深邃的眸中也漸漸慌亂不已,「槿兒莫怕,爹爹在上面等著你。」

  訾槿的眸中已是死寂一片,她的臉被雨水砸得生疼,卻一直仰著頭,死死地盯住司寇郇翔。她聽到訾吟風的話,淺淺一笑,高聲喊道:「爹爹……你聽好,我只說一次。無論以前還是現在,槿兒從未怪過你,從未怪過你。你以後莫再自責,她沒怪過,我也不怪了。」

  訾吟風心神俱痛,神色大亂,心底閃過濃重的不安,見司寇郇翔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卻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魚落垂下眼眸,眼中滿是掙扎,若此時用了武功,便揭穿了自己往日的謊言,他以後還會信自己嗎?若懷疑了,自己又該如何呢?

  訾槿緩緩地垂下頭,側目看向魚落,盈盈笑道:「你猜,他會先救誰?你不想賭一下嗎?」

  魚落垂下眼,不敢看向訾槿,內心惶惶不安,隱隱期盼著答案。

  訾槿抬起頭來,任憑雨滴打在臉上。她一點點地、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司寇郇翔,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仿佛要把他的一切都刻在自己的腦海裡,生怕自己在下一秒鐘便會忘記。

  司寇郇翔心中閃過濃重的不安和疼痛,為何只一個眼神,自己便承受不起……

  訾槿著迷般地望著司寇郇翔,恍惚地說道:「小白,我對你保證,以後絕不騙你,絕不欺負你,絕不讓你哭。小白……小白怎這般好看呢?我想看一輩子,一輩子也看不夠。小白,我以後都不放開你了,我要抓住你,不會再讓你跑了,我會對你很好很好,你要信我。小白,以後你若出來采藥,我絕不撒潑耍賴地非要跟著了,我會乖乖地在家等你回去,好嗎?小白,其實我不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什麼都不怕。」

  訾槿低吟淺唱,溫柔徘徊,語氣中滿是憧憬,眸光一片迷離。

  不要聽!不要聽!不能聽!不能聽!心,為何如此亂?如果對她不舍,自己該情何以堪?明明不該聽,明明不想聽,可這一句又一句話如烙心底,揮之不去。

  司寇郇翔觸及魚落傷痛的眸光,猛然清醒,他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讓自己徹底醒過來。他眸中的掙扎之色逐漸褪去,不安地看向魚落,仿佛做了天大的虧心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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