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槿如畫(75)_張瑞

七五

　　本來興致不高的訾槿聽西樂的意思似乎是要送給自己，頓時兩眼放光，貪財之心頓起，急忙點了點頭。

　　「店家，若是你能將此玉珮加上一句詩，我便多給你一千兩。」西樂手持玉珮微微而笑。

　　「小姐將此詩寫下，小的馬上請人給二位雕刻。」店家急忙將文房四寶鋪設好。

　　西樂鬆開了訾槿的手，踱步到桌前，拿起紙筆，溫柔地望了她一眼，暖暖一笑，落筆。

　　西樂將寫好的字交到店家的手中，「兩日後，將此玉送到南苑金宅，若是做得精細，本……小姐重重有賞。」

　　店家捧著筆墨，眯著雙眼連連稱是。

　　訾槿見二人談得興起，無趣地拿起一支木制的珠簪，越看越覺得好看。她瞟了一眼西樂的髮髻，飾物似乎簡單了不少。她笑眯眯地走到西樂面前，揚了揚手中的珠簪，「好看嗎？戴上看看？」

　　西樂轉頭定定地看著訾槿手中的珠簪，刹那間笑靨如花，「槿兒給我戴上可好？」

　　訾槿興奮地點了點頭，在西樂的髮髻上找了個自認為合適的地方，仔細地將珠簪嵌了進去，擺弄了一下，滿足地收了手。怪不得西樂手傷未愈卻非要給自己綰發，原來看著別人頂著自己的手藝滿世界亂跑也是一種滿足啊——雖然這手藝實在不咋的。

　　西樂微微揚手，輕輕地撫著珠簪，笑得異常詭異。她緊緊地牽住訾槿的手，離開店子。

　　出門後，西樂朝一個方向看了一眼，瞬間面色陰鬱下來，不由得拉起訾槿加快了腳步。

　　不知錯過了多少個飯莊和小吃攤，西樂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訾槿的目光流連在每個能吃東西的地方——中午出門的時候明明說好出來吃東西的，如今人都快餓死了，卻還不能吃東西，這街逛都逛膩了，什麼時候能吃飯啊？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西樂卻一直拉著訾槿的手不肯放開。月國雖然算是三國之中比較開放的，但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姑娘家如此明目張膽地拉著一個長相普通的少年的手，還是引起了眾人的側目。

　　訾槿頂著眾人揣測的目光，幾次想甩開西樂的手，未果，終是咬著牙抗議出聲：「逃命時，莫要如此招搖可好？」

　　西樂輕輕地握了握訾槿的手，柔聲道：「槿兒莫要焦躁，街上不甚安全。」

　　「站住，讓你跑！」遠遠地便可看見一個黑臉大漢手拿皮鞭追著一個瘦小的人。

　　那人驚惶失措地跑到訾槿身邊，突然摔了一個跟頭，大漢立馬追了上來。那人慌不擇路地抱住了訾槿的小腿，「救……救我！」

　　訾槿好奇地看了一眼抓住自己不放的人，那人哆嗦著，她微微一震。

　　那大漢也是會察言觀色之人，從訾槿、西樂的舉手投足與衣著便知道二人非富即貴，客氣地說道：「這小廝乃我家逃跑的奴才，還請小公子讓一讓。」

　　西樂眯著雙眼，嘴角勾起譏諷的笑容，盯著面前戲劇性的一幕，拉了拉訾槿的手，似是讓她自己做主。

　　訾槿輕輕地捏了捏西樂的手，小聲說道：「救……救救他吧。」

　　西樂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笑吟吟地靠到訾槿身邊，眸中卻笑意全無。她淩厲地盯著那人，良久，抬眸對訾槿低聲說道：「槿兒可想好了？是要我，還是要他？」

　　訾槿不知所云，茫然地看向西樂陰沉的臉：不至於吧？

　　西樂嘴角上揚，眼中殺意凜然，繼續說道：「槿兒既然不知如何選擇，那我們便走吧。」

　　訾槿憐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抬腳欲走。那人再次摟住了訾槿的小腿，眼底閃過一絲惱意。訾槿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又收回了腳步，拉了拉西樂的手，「你和他們說說，這人咱們買下了，好不？」

　　西樂絕美的臉瞬間扭曲起來，怒道：「我不會給你買的！」

　　「那……我自己買，好不好？」訾槿縮著腦袋，不怕死地說道。

　　西樂美目一轉，臉色不善，「你？有錢嗎？」

　　訾槿習慣性地摸了摸荷包，又拍了拍身上，然後得知自己身無分文，她的眼珠子不安地四處亂瞄著。

　　西樂噙著得意的笑容，看著眼前的訾槿，那表情分明在說：看你如何是好。

　　訾槿縮頭縮腦地看了西樂一眼，正好瞄到了那支珠簪。她乖巧地靠到了西樂的身邊，討好地笑笑。

　　西樂不屑地瞟了訾槿一眼，但此時眼中的怒氣已下去不少。

　　訾槿伸手將西樂稍微淩亂的頭髮向後撥了撥，迅速地拔下了那支珠簪，緊緊地攥在手中，「這是……是我買的，我拿它換他，總行了吧。」她頂著西樂殺人般的目光，終於把這句話表達完整了。

　　「還給我！」眾目睽睽之下，西樂唯有恨恨地咬了咬銀牙，眼中是滿滿的怒火，恨不得把訾槿生吞活剝了。

　　訾槿朝後縮了縮，將手背在身後，「我……我買的。」

　　任西樂再潑辣，但畢竟是皇族，該有的體面還是有的，哪能做出在大街上與人搶奪的事來。她惡狠狠地盯著地上的人，目光分明想把那人活剝了，「他，本……小姐買了！」咬牙切齒地說完了。

　　「那個……這位小姐，你確定要……要買他？」那大漢看著西樂吃人的表情，聲音不禁有點兒結巴。

　　西樂蹲下身來，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只見那小廝五官精緻，清澈的大眼睛中還有淚光，唇死死地抿住，一副倔強的模樣。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左眼上有個拇指大小的胎記。

　　西樂咬著牙，輕聲說道：「這人我買了。」話畢，她伸出手來，等著訾槿將珠簪還給自己。

　　訾槿非常識時務地上交了珠簪，賠上最真摯的笑臉。

　　三日過去，自從買下那小廝後，西樂憤憤地回府，再不肯來後院見訾槿。那黑衣人倒是來了幾回，話雖然說得很含糊，意思卻很直接——讓訾槿去給他家主子賠禮道歉。訾槿卻是打死也不肯。別以為她是有骨氣，她暗自盤算著如今西樂在氣頭上，自己要是去道歉，不擺明瞭送死嗎？待到前院的東西都被她摔光了，氣也該消了大半了，到時再過去認錯也不晚。

　　可過了三日了，前院還能聽見摔花瓶的聲音。訾槿一邊心疼一邊納悶，都摔了三日的東西了，怎麼還沒摔完啊？最後唯有繼續等待。

　　砰——聽聲音似乎是個大件的傢俱，訾槿撫著胸口又是一陣肉疼。

　　「脾氣真是大啊，還沒完沒了！」正是那日買回來的小廝軒平在說話，只見他斜坐在椅子上，小口地啃著一個桃子，閑閑地說道。

　　訾槿鬱悶地垂下頭，膽戰心驚啊，生怕前院的人一激動，乾脆找後院的自己出氣。

　　「你說你也夠有本事的，能把好好的一個人氣成這樣。你要是再加把火，把她氣死了，咱們倒是省心了。」軒平見訾槿不答話，繼續說道。

　　訾槿抬眸幽怨地看了軒平一眼，當初還不是為了你，扮成什麼不好，扮成這般模樣。當初若不是你在我腿上寫字，我哪能認出你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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