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風槿如畫 | 上頁 下頁
七四


  「怎會……這樣?」訾槿愣愣地握著那雙傷痕累累的手,「是……為了我嗎?那琴音是為了我嗎?」

  西樂輕笑了一下,眸中水潤一片,「不疼。」

  訾槿抬眼便看到琴旁放置的一個碧綠色的小瓶子,她拿起來嗅了一下,「為何不上藥?」聲音中滿是責備。

  西樂靜靜地凝視著訾槿,眸如清泉,她臉上的笑意是那樣滿足和安逸,夢囈般地說道:「不疼。」

  那雙滿是傷痕的手讓訾槿自責不已,別的已是記不清楚,但夢中的琴聲卻清晰無比。那麼長時間不停歇地彈奏,怪不得手會傷成這樣。

  訾槿小心地一點點地塗抹著傷藥,生怕弄疼了她。

  西樂自小眾星捧月般地長大,何時受過這般苦楚,如今為了自己三番五次地受傷,又怎能不內疚呢?訾槿輕輕吹著藥膏,希望能減輕西樂的疼痛。

  西樂的神色幾近恍惚,輕輕地將頭放在訾槿的頸窩,幽幽地嘆息了一聲。

  訾槿渾身一僵,卻不敢亂動,「不舒服嗎?」

  「槿兒,我們……如今我們已到了三國交界的邊境,月國那些人著實追得緊,我已派人引開了。咱們需在此地住上幾日,一來躲避他們的追捕,二來你大病未愈,不宜奔波,槿兒說好嗎?」西樂抬起頭來看向訾槿。

  訾槿斂下眼眸,輕輕點了一下頭。

  西樂微微一笑,繼續將頭靠在訾槿的頸窩。訾槿想挪開,側目看到西樂眼底青紫一片,終是不忍。不一會兒,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訾槿側臉看過去,西樂已是睡著了。她嘴角含著淡淡的笑容,眉間一片放鬆,臉上一片安逸。

  訾槿暗暗叫苦,雖說西樂身材修長輕盈,但是好歹比自己高出一個頭,她若一直睡下去,自己的肩膀也就廢了。訾槿輕輕地挪動了一下肩膀,西樂似是不舒適地皺起了眉頭,又朝裡靠了靠。

  「訾……姑娘還是莫要亂動了,主子為救治姑娘,已好長時間未合眼了,此時好不容易睡著了,還請姑娘疼惜主子。」一個人站在亭子後側說道。

  訾槿僵硬地坐在原處,心中充滿了對身後之人的好奇。看人家說話多有境界啊,讓你做人肉墊子還要做得心服口服。人家的主子是為了救你才好長時間沒睡覺的,好不容易見你好了,人家的主子才敢睡覺,你要是挪開了,那就是要多沒良心就有多沒良心了。

  訾槿聽這聲音有幾分耳熟,但又不是錦禦。西樂身邊的人,自己熟悉點兒的都不像,她好奇之下扭頭想看看那人。只可惜肩膀上有人,終是無果,唯有作罷。

  後面的人見訾槿不再亂動,也不再做聲了。

  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讓訾槿覺得自己的眼皮也跟著重了起來。既然是睡覺,大家一起睡總不算罪過吧。訾槿乾脆破罐子破摔,將頭歪在西樂的頭上,也跟著睡了起來。

  中午,訾槿悠然地睜開眼,便看到西樂那張放大的笑臉,對此她早已習以為常。這些時日無論自己起得多早或多晚,西樂總是頂著燦爛的笑臉,坐在床邊等自己醒來,那模樣仿佛一個等著侍候夫君梳洗的小娘子。呸,呸,怎麼形容的!

  西樂撫了撫訾槿的亂髮,輕拍了一下手,三名面生的黑衣人端著一盆水、梳洗用具、一套青色新衫出現在房裡,放下東西後轉身離去。

  訾槿愣愣地看著三名黑衣人的背影,暗道:哪有把大叔當丫鬟使的,難道不彆扭嗎?

  西樂笨拙地拿著綢錦在水盆中浸濕了,仔細地擦著訾槿的臉,面色溫柔,嘴角上揚。

  「別!你手上的傷還沒好呢!」訾槿迅速地穿上鞋子,伸手想搶回綢錦。

  西樂輕輕垂下眼眸,繼續擰著手中的綢錦,「不疼了。」

  訾槿唯有苦著臉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前,等待西樂變相的折磨。這幾日的經驗告訴她,怎樣都行,但千萬別忤逆了西樂,否則她會在下一個瞬間跟你玩變臉。

  「你怎就長得如此難看呢?哎……」西樂笨拙地擦拭著訾槿的臉,悠然嘆息道。

  訾槿聽到此話立馬怒了,本想拍案而起,但是用餘光瞄了瞄鏡子中的自己,便猶如泄了氣的皮球,不知如何反駁西樂的話,終究作罷。

  西樂放下手中的綢錦,執起桌上的篦子,細心地打理著訾槿的髮髻。

  訾槿幾次都被西樂生疏的手法扯得齜牙咧嘴,眼淚直流。但從銅鏡之中看到西樂臉上恍惚的笑容,她終是未敢發出抗議。

  髮髻綰好後,西樂從懷中掏出一支晶瑩剔透的青玉簪子,點綴在訾槿的男士髮髻之間。她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很久以前便知槿兒喜歡宮外的自由之氣與樸實民風,那時便想與槿兒一同體驗一下民間的苦樂,如今……我們走吧。」

  訾槿聽完西樂的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還沉溺在回憶中的她,遲疑地問:「去哪兒?」

  「帶著我的槿兒出去吃飯啊!你看都中午了,槿兒不餓嗎?」西樂歪著頭趴在訾槿耳邊說道。

  訾槿尷尬地一躲,耳根微微泛紅,嘟囔了一句:「趴那麼近幹嗎?有話不會好好說嗎……」

  二人出了府,制止了眾人的跟隨。西樂毫不避嫌地牽著訾槿的手走在大街上。訾槿幾次想甩開,未果,唯有硬著頭皮、咬著牙,跟上西樂的腳步。

  一路下來,西樂的好奇心比訾槿還重,無論看到何物都會拿起來在她面前比畫幾下,但牽住她的手卻始終未曾放下。

  訾槿望著西樂真誠無憂的笑臉,有點兒恍惚。與西樂認識這些年,從未見過她露出如此純淨無瑕的笑容。西樂以前的笑容雖然很媚很豔,但總感覺那是為了某種目的而笑。可是現在的她卻截然不同,若要問有何不同,又說不出來。總之就是感覺不同了。

  那日兩人一起睡著在花亭中,醒來的時候兩人已睡到了一張床上,西樂放大的臉龐對著自己傻笑——對,就是傻笑!那笑容仿佛偷了魚兒的小貓,傻得冒泡。

  當時訾槿見西樂心情如此之好,便起了賊心,想著打聽打聽獨孤郗徽如何了。誰知話未問完,西樂瞬間變了臉,速度之快、態度之強硬、技藝之熟練嚇得訾槿立即閉了嘴,賠了半天的笑臉,一直笑到臉都僵硬了,西樂方肯甘休。自此之後訾槿終於明白,西樂的笑容無論有多大的變化,脾氣是一點兒也沒變。錯!是半點兒也沒變,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西樂歪著頭晃了晃手中的玉珮,笑嘻嘻地問道:「槿兒,好看嗎?」

  訾槿心不在焉地接過玉珮,頓時感到一股清涼之氣撲面而來,翻來覆去卻看不出所以然,於是不敢發表任何意見和建議。要說以前以自己對西樂的瞭解,完全知道何話能說,何話不能說。但是這幾日,自己好幾回揣摩錯了聖意,沒少挨臉色。說多錯多,不如不說。

  店家機靈,見訾槿拿著玉珮不放,便追到她面前,眉飛色舞地說:「小姐與公子真是好眼光,此玉在極寒之地埋藏了三百多年,又被本地最有名氣的雕刻師花了近一年時間才將其分割成兩塊,雕刻出『生死不離』。」

  店家將兩塊玉珮輕輕一扣,只見兩塊玉珮合二為一,一幅絕美的「龍鳳呈祥」圖便呈現在眾人的眼前。一龍一鳳自由地翱翔在天地雲霧間,自由自在,美輪美奐。店家將兩塊玉珮分開後,每個玉珮自成一幅華圖,其做工不得不說已達到了巧奪天工的境界。

  西樂似乎對此玉珮愛不釋手,從訾槿手裡接過來問道:「槿兒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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