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槿如畫(17)_張瑞

一七

　　七歲的延載女帝從此多了一個從不離身半步的影衛。

　　延載十年，君氏一族兵權被收回，君氏族長的長子與次子死於非命，死因不明。

　　延載十一年，風光數年的君氏一族開始沒落……

　　第六章正是兩小無猜時（四）

　　月國宣隆十三年冬

　　訾吟風所帶領的二十五萬月國大軍大勝耀國四十萬軍隊，收復城池一座，逼得耀國軍隊退後五百里。

　　宣隆帝大喜，賜上將軍夫人為二品夫人，賞黃金萬兩。

　　雪後的御花園銀裝素裹，少了百花鬥豔的熱鬧，多了一分淒美薄涼之色。

　　御花園的一大片空地上，積雪已被宮人打掃乾淨。九張琴台端正地排在空地上，每張琴臺上放置了一台香爐與一架瑤琴。十幾個炭盆將那片空地烤得暖如春日。

　　角落的一張桌子旁，訾槿正端著瑤琴仔細研究。

　　「槿哥哥，你這是……作甚？」訾槿將古琴當吉他拿著的古怪姿勢讓君赤不禁問道。

　　君赤話落，周圍的人都注意到了訾槿奇怪的動作。訾槿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小心地將瑤琴放好。

　　君凜鄙夷地瞟了一眼訾槿，哼了一聲，心中的厭惡不言而喻。君安無奈地搖了搖頭，眼中分明有笑意滑過。周圍的眾人更是竊笑不已。

　　月國皇子的教育中，聲樂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只為了培養皇子們的興趣和皇家氣質。一個月只有一天在御花園內上課。現今教授聲樂的人是皇室御用第一樂師蕭闌。

　　蕭闌打趣地看了訾槿一眼，微微一笑，信手撥琴。

　　訾槿被蕭闌那善意的一眼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她似鴕鳥般趴在琴臺上，閉眼聽著那柔美到令人心醉的曲子。樂聲潺潺如流水，時高時低，流入園內每個人的心裡。

　　蕭闌並不絕美，訾槿卻從來偏愛儒雅書生味兒比較濃的男子。

　　蕭闌是三十有二的成熟年紀，剛好符合訾槿前世的擇偶條件。訾槿想著若是自己不死，是否也會與此種男子成家生子呢？聽著如此華美的樂聲，訾槿想像著一家三口外出郊遊的幸福生活，頓時迷醉萬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突然一陣魔音穿過，驚得訾槿將桌上的瑤琴一把推了出去，掉在地上。一時間整個課堂安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訾槿遲鈍地抬起眼眸，上座的帥哥蕭闌不知何時換成了豬頭太子，而刺耳的魔音恰恰是他發出的。君凜鐵青著臉色狠聲問道：「訾卿家對本宮的琴聲有何見解？」

　　訾槿面色異常嚴肅，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君凜一個手勢，喜寶立即為訾槿奉上筆墨。訾槿呼了一口氣，面色凝重，思考良久方才下了筆，寫完收工。

　　喜寶面如土色地猶豫了片刻，為難地望著訾槿，又看了看君凜鐵青的臉色，不敢做聲。

　　君凜鐵青著臉，咬著牙發出一個字：「念！」

　　喜寶一副從容就義的模樣，大聲讀道：「撕心裂肺！」

　　一時間，整個課堂發出嗤嗤的笑聲，有些人肩膀抖動。君凜額頭上的青筋抖動，臉色忽白忽青，「來人……」

　　「太子殿下，訾槿年紀尚小，又不懂音律，殿下何必為此動怒。」君安拱手急道。

　　君凜看也不看君安，大喝一聲：「來人！」

　　「太……太子……殿下，臣弟願……願彈奏……彈奏一曲，為……為訾槿……賠罪。」

　　君凜繃著臉哼了一聲。君赤用還在發抖的手撥弄著琴弦，清脆的琴聲略帶顧忌地起音，其中跌跌盪蕩，直至中間顧忌之色方少了許多，一時春暖花開、水光山色。君赤精緻的小臉因認真而閃閃發光，嘴角因自信而輕輕上揚，眼角閃過微微喜色。

　　曲終，眾人沉醉。

　　訾槿猛地站起身來，大力地拍著手掌，挑釁地瞟了太子一眼。

　　君凜的面色忽紅忽綠忽青忽白，他惱怒地瞟了君赤一眼，憤然轉身，疾步離去，身後傳來訾槿囂張的笑聲……

　　金鑾殿，禦書房內。

　　「他怎麼寫的？」宣隆帝嘴角含笑，笑意直達眼底。

　　「回皇上，他寫……撕心裂肺。」

　　「哈哈哈……哈哈……」宣隆帝終是壓抑不住笑出聲來。

　　「太子殿下異常生氣，二殿下求了情，太子殿下卻未鬆口。後來三殿下為其求情，親自彈奏了一曲，太子殿下才肯甘休。」

　　「噢，那君赤彈得如何？」

　　「回皇上，蕭闌對他讚不絕口。」

　　「君赤這些日子住在太平軒，可否習慣？」

　　「三殿下在太平軒內與訾槿同吃同睡，訾槿對他宛若親兄弟般，二殿下也經常造訪太平軒。」

　　「是嗎？」宣隆帝眉頭微微挑起，若有所思地問道。

　　「訾家雙胞胎對二殿下亦是死心塌地。」

　　「知道了，下去吧……」

　　訾槿與君赤一起回到太平軒，心情一直處於興奮狀態。進了書房，訾槿立即從自己的秘密小倉庫裡把中秋那日從內膳間偷來的點心通通拿了出來，放在君赤面前。君赤看到訾槿從書櫥中端出各式各樣的點心，頓時傻眼。訾槿眯著一雙月牙眼，將一塊自己最不愛吃的芙蓉糕放在君赤的嘴邊，君赤呆呆地張開口咬了下去。著實不怪他反應遲鈍，估計他怎麼也沒法接受在書櫥之內放點心這種事實。

　　喜寶狗腿地說道：「三殿下，今日你算是給主子出了口惡氣，主子將平時不捨得吃的點心拿出來與殿下同享。」

　　訾槿滿意地點了點頭，贊許地看著喜寶，心道：你小子是越來越狗腿了，若是你看著點心時那放光的眼神能收斂點兒就更完美了。

　　訾槿大方地將一塊綠豆糕給了喜寶。喜寶眉開眼笑地接了過去。

　　在訾槿期待的目光之下，君赤忙接過她手中的芙蓉糕，小臉閃閃發光地輕咬了一口，說道：「很……很……很好吃。」話未講完，眼睛已微紅。一個不受寵的妃子與被眾人刻意忽視的皇子，平日裡連稍微受寵的宮女和太監都不如。雖說不至於吃不飽穿不暖，但又有誰在這吃人的宮殿之中施捨過一點兒恩情給他們？君赤與母妃飽受世態炎涼之苦，致使他再不願相信這世上還有真情真心。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