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槿如畫(7)_張瑞

七

　　過了半個時辰也沒走到宴會地點，天早就黑透了，訾槿真想坐在路邊不走了。喜寶看出了她的意圖，機靈地說道：「主子，過了前面的拱門就到了。」訾槿方才跟了上去。

　　轉到門裡，訾槿才知道皇帝開的原是露天宴會。這就是傳說中的御花園吧？周圍各色花朵齊齊開放，琉璃宮燈高高懸起，太監、宮女有秩序地忙碌著。四周並無著華服之人，訾槿是最早到達此地的赴宴者。喜寶將她引到最靠後的位子就退下了。看著還未有人到，訾槿索性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

　　訾槿迷迷糊糊中聽見擾人清夢的聲音，不耐煩地換了個方向接著睡，結果那人不識相地推了推她，她騰地立了起來。經過一下午的折騰，如今早已饑困交迫，還未從睡夢中清醒的訾槿反手給了推她的那只手一個響亮的巴掌。啪的一聲後，整個世界安靜了。

　　正欲重新睡下的訾槿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方才意識到自己此時可是在御花園等著皇帝。那剛剛打的是誰？她立即睜大雙眼看著面前的人——一個少年，唇紅齒白，目如幽潭，眉如劍鋒。結論是——不大的太監，頂多十四五歲，後面還跟著兩個更小的太監。

　　訾槿緊張地瞟了一眼空空如也的主位，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再不看自己打的那人，接著閉目養神去了。

　　那個少年看到訾槿的反應，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怒喝道：「大膽！看見本太子還不下跪？」

　　訾槿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為何就如此倒黴？碰見一個皇帝老大他老二的主兒！

　　她立即起身，瞅著太子那只被自己打腫了的手和那張憤怒的臉，問自己：咋辦？心中茫然一片。她又看向雙胞胎的方向，此時才發現一院子的人，除了對面的三個小太監，不對，是太子和兩個太監，其他人都是跪著的，連頭也不敢抬。

　　第三章正是兩小無猜時（二）

　　「凜兒，出了何事？」拱門處一黃袍男子立於琉璃宮燈之下，此人面容俊美得如雕琢過一般。但明明是精緻的容貌，卻絲毫不讓人覺得有嬌柔之態，反而感到一股勃發的英氣和迫人的壓力。他身後跟隨著的眾人，因距離太遠，訾槿看得不很真切。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萬歲，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對面的太子和兩個太監一起說道。

　　訾槿恍然大悟，原來跟在太子身後的兩人也是皇子！

　　花園內，眾人一起行著宮禮喊道：「奴才（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貴妃娘娘千歲千千歲。」

　　轉眼望去，滿園子的人只有宣隆帝和他身後的人群與訾槿迎面而立。她不安地看著對面的人群，心中叫苦連天：天啊，你不會這樣整人吧？不是不想行禮，自己還沒反應過來，人家早已禮畢，沒人等她啊！只是反應慢了點兒，應該不會是什麼大罪吧？

　　「大膽，見了聖顏還不下跪！」宣隆帝身後傳來太監那特有的尖銳無比的聲音。

　　訾槿急中生智，連忙把目光從宣隆帝身上收了回來，用懵懂的眼神裝白癡。

　　「還不快跪下！」

　　訾吟風從皇帝身後站了出來，然後跪下來，「稟皇上，犬子兒時受過驚嚇，從那以後便不再與人接觸。失禮之處，請皇上見諒。」

　　「罷了，今日是家宴，哪來那麼多規矩，都起來吧。」宣隆帝話畢再未看訾槿一眼，徐徐走到主位坐了下來。緊跟其後的兩位端莊的娘娘坐在主位的下面，再下面的左邊是太子，右邊是兩個皇子。訾吟風與訾阮氏一桌，對面是雙胞胎姐妹。

　　訾槿的桌子在最不顯眼的背光處。她心中感謝安排座位的人，暗道：在這無人注意的角落，自己也可放開肚皮大吃一頓。

　　訾槿並不知情，這個前不靠村後不靠店的角落最容易被人看清楚。

　　瞅著桌上的菜，訾槿兩個眼珠子瞪得老大，在黑夜裡分外發亮。「開宴」兩字剛落下，她便迫不及待地吃起來，心裡美滋滋地想著自己也有吃宮廷菜的一天。做鬼魂如此長的時間，都快忘了這世上還有如此美味了。

　　總結一句：做鬼不如做人。

　　訾槿吃到八分飽時，御花園突然大亮，十幾個美女魚貫而入，個個沉魚落雁。自小便俊男美女通吃的訾槿哪禁得起這樣的誘惑，嘴裡塞滿了食物，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魚貫而入的美女。

　　訾槿此等模樣被那位貴妃娘娘看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宣隆帝詫異地順著貴妃的目光看了過去。眾人也隨著宣隆帝的目光看了過去。

　　太子君凜看到訾槿那登徒子般的模樣，又看了看自己被打得紅腫發疼的手，心中對她更是厭惡。

　　二皇子嘴角噙笑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三皇子怯怯地抬起了頭，匆匆地看了一眼，又將頭低了下去。

　　訾吟風嘴角微動，本來嚴肅萬分的臉也柔軟了不少，雙眸滿是寵溺。

　　皇帝看了看訾槿，又轉臉看著訾吟風，面色一暗，隨即說道：「將軍這次奔赴邊疆，不知何時才能歸來。朕想將軍一定最放心不下身有殘疾的小兒子，如今將他放于宮中教養，不知將軍放心與否？」

　　訾吟風聽罷此話，方才驚覺自己的失態，料到宣隆帝已看到剛剛的一幕，心中暗惱，立即起身回道：「把訾槿放在皇宮，臣再放心不過了。」

　　「朕自是知道將軍的忠心，將軍為我月國立過多少汗馬功勞，所以朕也會將將軍的子女照顧得更好。從明日起，讓將軍的三位子女跟皇子、公主一起去上書房吧。」

　　「謝皇上。」

　　正欣賞美女的訾槿忽然聽到「將軍的三位子女和皇子、公主一起去上書房」，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桌子上。那以後不是要天不亮就起床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父皇，進上書房的大臣的子女都要經過太傅考驗，不如今天父皇就代太傅考考訾家三兄妹吧。」太子輕蔑地看了訾槿一眼，起身說道。

　　說到考試，訾家雙胞胎是出了名的才女佳人，小小的入學考試是難不倒她們的，這不擺明瞭是沖自己來的嗎？訾槿打了從小連巴掌都沒挨過的太子，人家豈能讓她好過？

　　「朕也正有此意。來人，把朕前些日子得來的還沒題字的那幅畫拿來。」

　　不一會兒，一個小太監拿來一幅畫，從首位傳到末位給大家看。訾槿對著那幅畫瞪了半天眼也沒看出個所以然，就看見一棵快禿了的歪脖子老樹，一間破爛的草房子，遠處還有霧中的大山。訾槿看破了眼珠子也未看出什麼玄機，皇帝大哥哥，你不是要猜謎語吧？

　　皇帝咳嗽一聲，拿畫的太監終於從訾槿身邊解脫了，再讓她看一會兒，自己的腰都快斷了。

　　「朕想在此畫上題詞，你們說題什麼好呢？訾風是長女，就你先來吧。」

　　「臣女遵旨。」訾風抬起頭看了看訾吟風與訾阮氏，再次開口道，「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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