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槿如畫(5)_張瑞

五

　　現在風音眼中的訾槿是可愛、漂亮的，早先對其長相的不滿早已忘記，「你能看見姐姐，以後姐姐天天陪著你。」

　　「姐姐，槿兒已經等你很久了，你可知道？」小訾槿喃喃低語。

　　風音聽不清楚訾槿在說些什麼，只是好奇地問了句：「聚魂玉是做什麼的？」

　　「聚魂玉能讓人看見隱魂。」

　　「那你早就看見我，卻為何從不與我說話？還是你的身體真是啞巴？」

　　「不是……我只是沒有特別想說的話而已。」

　　「呃？」一個小小的孩子有怎樣的經歷才會常年不開口說一句話呢？

　　訾槿站起來轉身看看四處的風景，說道：「夠了，我們回去吧。」說完便伸出半透明的小手牽著風音。

　　她們飄過河面，朝將軍府飄去。進將軍府之前，訾槿轉身看著繁華的大街和身邊的風音，而後低下頭義無反顧地進去了。

　　風音與訾槿未飄進屋子就聽到一直只有淡淡表情的訾吟風狠厲的聲音，「快進宮傳御醫！但凡她有個什麼，你們全部要陪葬！」

　　風音聽見這句話下巴差點兒掉了，而後欣喜若狂，「槿兒，你爹爹還是喜歡你的，不是嗎？」

　　訾槿冷冷地看著這一幕，並無多大情緒起伏。

　　「將軍！三小姐真的是從早上才開始發燒的，你要相信老奴啊！」

　　「將軍府哪兒來的什麼三小姐！將這對連小姐公子都分不清楚的狗奴才拖出去亂棍打死！」訾吟風厲聲喝道。

　　風音看看訾吟風，又看看小訾槿，遲鈍地發現小訾槿平時都是著男裝的，只是她的魂魄一出來，就能看出她的本質了。訾槿明明是個女孩兒，為何要說是公子，還要將這對長年照顧訾槿的僕人滅口呢？

　　訾槿此時抬起頭來，深黑的雙眸發出奪人的亮光，她與風音對視了半晌。風音被這一對仿若深夜裡發光的黑耀石般的雙眸照得眩暈。

　　訾槿將風音拉到床邊，看著自己的軀體說道：「姐姐，以後照顧訾槿可好？」

　　「好。」

　　「姐姐，以後幫訾槿照顧爹爹可好？」

　　「好。」

　　「有勞姐姐了。」

　　「呃？！好……」

　　「謝謝……」訾槿突然對風音甜甜地一笑，這種笑容在弱小黑瘦的小訾槿的臉上顯得如此光彩奪目，她的雙眸仿若巨大的旋渦，將人的靈魂吸入其中。

　　風音沉醉在這個微笑之中，殊不知卻在此時被訾槿猛地推了一把。風音跌倒在小訾槿的身體上，立馬被一道金色的光芒拉住，她想掙脫，但那金色的線越收越緊。

　　「槿兒！」風音掙扎著朝訾槿伸出求救的手。

　　訾槿冷冷地看著那雙無助的手，無動於衷，「這本就不屬於我，我的使命就是等待隱魂來到這個世上。如今姐姐來了，訾槿自是該去了。」

　　「槿兒，快放開我，我能進來你就能進來！」

　　「回不去了……爹爹……要的不是槿兒，爹爹不要槿兒了……他們要的也不是槿兒……姐姐一定要幫槿兒照顧爹爹……姐姐……槿兒恨……槿兒好恨……好恨……」

　　此時風音的眼睛已是一片模糊，訾槿瘦弱的身體一點點地變透明，直到淡薄得再也看不見。風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當風音再次睜開眼睛時，腦中一片混沌，發現自己仍然躺在訾槿的床上。訾槿推自己的那一幕再次重現於眼前，她急忙從床上跳了下來，跳躍的動作還沒做完，風音便知道自己有了身體。

　　她呆坐在床邊，無法接受自己還魂於訾槿身上的事實。良久，風音也未見到一個丫鬟或婆子前來侍候，心中覺得奇怪。看訾槿病重之時，訾吟風的怒氣不像作假，莫不是將軍府出事了？

　　風音未整理衣衫，便急急地朝自己記憶中的前庭跑去，未到前庭就聽見一個尖銳刺耳、不男不女的聲音，「……朕聞將軍愛子三日前生命垂危，特准小公子與其姐一同進宮養病，欽此。」

　　「臣……接旨。」

　　風音進門之時，正看見訾吟風一家接旨起身。她慢吞吞地走了過去，怯怯地站到將軍身邊，仰頭看著訾吟風。

　　將軍夫人——訾阮氏眼眶微紅地整理著雙胞胎的衣襟，嘴裡小聲說著貼己話。

　　訾吟風低頭看到頭髮淩亂、衣衫不整、赤著雙腳的訾槿，怒喝道：「前庭豈是你能隨便出現之地！還不把公子拖下去！」

　　風音預想的親情戲碼一個也未出現，面對訾吟風的怒氣，她一陣傻眼。難不成是訾槿生病那日自己眼花了？不對，自己已經成了訾槿，那日之事依然歷歷在目，怎會有假呢？

　　丫鬟忙拉起訾槿朝內屋走去，手腳利落地替她洗漱束髮，整理衣物。

　　風音看著鏡中的訾槿，這小丫頭若長得如雙胞胎般美貌，也許不至於被其父冷落至此。不知訾槿的靈魂去了何處？也怪了，風音看見過那麼多死人，為何從未見過一個靈魂呢？訾槿是如何靈魂出竅的呢？她身上實在透著很多怪異。

　　訾吟風走到訾槿的身邊，這些年想隱瞞她的存在，可到了最後還是沒有瞞住。如果訾槿沒有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生病，他一定不會驚動御醫。若沒驚動御醫，他也不會知道槿兒的存在。也怪自己在槿兒生病之時太衝動，發了雷霆之怒，皇宮裡的眼線定會如實稟告。一場病讓自己這些年來所做的努力都成徒勞了。

　　「槿兒，來這邊。」訾吟風張開雙臂走到訾槿身邊蹲下。

　　風音剛領教了訾吟風陰晴不定的脾氣，她抬起眼睛，不安地看了看他，良久未敢走向前去。

　　訾吟風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抱到懷中，「這些年委屈你了，是我的不對。進宮以後你要謹記，訾家沒有三小姐，有的只是小公子，知道嗎？」

　　風音徹底呆住了，心裡一陣顫抖：將軍大哥啊，這可是欺君之罪啊，要滅九族的！你不怕死嗎？你要是真不怕死，也別帶著一家老小一起去死啊！

　　訾吟風將一支造型古樸的木簪子固定在風音的男式髮髻上，而後拍了拍她掛在胸前的玉珮，說道：「槿兒，無論你走到何處，剛木簪和聚魂玉一定要佩戴於身，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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