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槿如畫(4)_張瑞

四

　　訾槿的病卻是越來越嚴重，她緊閉雙眼，呼吸急促，面色潮紅。

　　風音著急地在訾槿床邊飄來蕩去，邊飄邊罵，罵天、罵地、罵丫鬟、罵老婦、罵將軍、罵夫人，後來連雙胞胎姐妹也沒放過。

　　第二日早晨，那丫鬟再來送飯之時，她走到床邊一看床上的人，嚇得立即跑了出去。

　　風音這次長了個心眼兒跟了上去。

　　「容嬸，你看小主子越來越嚴重了，昨天將軍怎麼說？」

　　「昨日將軍與夫人回來已經晚了，直接歇息去了，我也未敢前去驚擾。」

　　「那可如何是好？若將軍問起來……」

　　「怕什麼，將軍多少年沒來過西隱閣了。」

　　丫鬟心有餘悸，「那就好，那就好。」

　　「我去通知將軍，到時他若問起你，你就說今早才發現小主子得了風寒，昨日還好好的。」

　　「但將軍若問小主子呢？」

　　「小主子倒是想說來著，你來這兒三年見過小主子說話嗎？從她五歲起我便來此處了，就未曾見過她開口說話。」

　　「嗯，知道了。」丫鬟點頭如搗蒜。

　　風音若有肉體的話，不知把這對僕人掐死多少次了。她緊跟著容嬸，想看看將軍與夫人的反應。未進前庭，便看見訾吟風一家四口在用飯，妻賢子孝、其樂融融。風音大聲咒駡，只可惜所有人都聽不見。

　　「大清早的有何急事？未見將軍與夫人正在用膳嗎！」容嬸沒進前庭就被總管給攔了下來。

　　「西隱閣的主子病了，小的特地來稟告將軍。」

　　「等將軍用完膳再說吧。」

　　風音著急地在前庭與西隱閣之間飄蕩著，眼見訾吟風慢條斯理的吃相，心中暗道：怎麼不噎死你！

　　約莫半個時辰，訾吟風終於用完早膳了。

　　管家垂下眼眸走了進來，「稟將軍，西隱閣那邊來人說他們的主子病了。」

　　「進來回話吧。」訾吟風抬頭似是無意地看了將軍夫人一眼，閉目良久後問道，「何時生病的？」他面無表情，仿若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回將軍，今晨送飯時發現主子有點兒發燒，就立即來報了。」

　　「請個大夫來看看吧。」訾吟風不急不躁地吩咐了一句便起身走了。

　　話剛落音，風音便迅速飄回了訾槿的床邊，等待著大夫的到來。

　　訾槿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面色也變成了不正常的黑紫色。風音徹底急了，如今這個陪伴自己半年的人受著病痛的折磨，也許真的會有什麼不測，這叫她怎麼能接受！風音作為鬼魂的第一縷溫暖就是這個瘦弱的人給的，可現在卻只能看著她在自己身邊病倒，看著別人對她不聞不問。風音暗恨做鬼魂的無奈。

　　「你別著急，一會兒就會來人給你治病了，你一定會好，一定會好……你要相信我。就算不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能活著。怎麼請個大夫要那麼長時間，將軍府的人都是幹什麼吃的！我若是將軍就把他們都拖出去砍了。你別害怕，一定別害怕！你身邊還有我，只可惜你看不見也聽不到……」

　　「能。」小小的身體上面站起來一個靈魂，訾槿本體卻並沒有停止呼吸。

　　「你，你……你還沒死，怎麼……靈魂脫殼了？」風音看著這詭異的畫面，怎麼也接受不了。

　　「我身上佩戴著聚魂玉，從你出現的那日我便知道了。」

　　「那那那……那你不害怕啊？」風音心想，若天天看見一個鬼魂跟著自己，早就嚇死了，豈能當沒看見般地生活。

　　「有什麼害怕的？一個鬼魂比任何人都對我好，我為何還要怕你？」

　　「那你現在怎麼靈魂脫殼了？你快回去啊！要不過一會兒你的身體就會死掉的。」

　　「不回去了，回去以後還要出來，多麻煩。」

　　「啊？！那就是你會死？」

　　「嗯。」

　　「小孩子家瞎說什麼？快回去，一會兒大夫就來了。」風音板著臉嚇唬道。

　　訾槿委屈地瞪大眼睛看著風音說道：「你陪我出去玩可好？」

　　「那怎麼行！」風音看著委屈的訾槿，聲音放柔了很多，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小訾槿露出屬於人類的表情。

　　「我出去只要不超過三個時辰就不會有問題的。我身上有聚魂玉和剛木簪，這點兒小病小災奈何不了我。」

　　「可是……」

　　「姐姐，你看我現在雖然靈魂出殼了，但我的身體不照樣沒事嗎？」

　　「也是……」

　　「那就快走吧。」訾槿拉著風音頭也不回地飄了出去。

　　風音帶著訾槿出了將軍府，在鬧市上飄來蕩去。這個十二歲的孩子對普通的小泥人、紙鳶、冰糖葫蘆驚訝地大喊大叫，她神采奕奕的眼神、欣喜的表情是風音從未看見過的，她身上的死氣沉沉早已消失了。

　　風音暗道：其實訾槿也沒那麼難看，她那雙琉璃般流光溢彩的眼眸還是與訾吟風有幾分相像。

　　出了鬧市，風音又帶訾槿去了無意中發現的瀑布，看著青山流水，風音心曠神怡。她們同坐於水面之上，看著水底的魚和蝦。

　　「姐姐，真好。」訾槿的眼睛眯成彎月狀，歪著腦袋看著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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