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槿如畫(3)_張瑞

三

　　第二章正是兩小無猜時（一）

　　風音已記不得在這陌生之地飄蕩了多少歲月。她記不起自己是怎麼死的，也不知自己為何而死，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她冒著風雨趕回公司拿檔的路上。她感到自己死得莫名其妙，既沒摔跤又沒被雷劈到，無緣無故就成了這副模樣。

　　遙遠的聲音一直繚繞在耳邊，「風音……風音……風音……」那泉水般清澈的聲音蘊含著複雜的情感，似是思念，似是悲慟，似是期待，還隱含著淡淡的絕望。

　　這聲音讓風音的心仿佛被車碾過一般，撕裂地疼痛著。風音無比恐慌，靈魂徘徊在同一個地方，不敢遠走。過了很久很久，一陣狂風刮過後，風音已經身處這個陌生的朝代了。她剛到此地時心中興奮不已，暗道：如今自己乃靈魂一具，來去自由行動方便，去見證一下歷史也是件美事。

　　可不到三日風音徹底抑鬱了——此朝代是架空的。

　　風音懊喪地想，人家穿越的不是王子就是公主，最不濟也是個大家的小姐，再不然也是個有人疼愛的丫鬟。沒人像她這樣，連個寄宿的身體都沒有。

　　她本著靠天不如靠己的想法——借屍還魂，於是費盡心力地找到了一個年齡、樣貌、身家都符合自己心意的新死女屍，直直地飄進了她的身體，卻怎麼也融不進去。

　　她躺在屍體上面，沮喪地想，做個魂穿者不容易啊！

　　再後來，風音也無心講究了，只要看見新死的屍體便迅速地飄過去躺下，從一歲的嬰孩到八十歲的老叟，無論男女，無一放過，也無一成功。如此這般不知過了多久。最終，風音絕望了，不再想借屍還魂，開始了魂飄生涯，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

　　一日，風音飄進一個很大的府邸，從一個小女孩兒身邊路過，突然一股暖流湧進她的心裡，這樣的暖流讓她飄蕩許久的魂魄有了活著的感覺。於是風音決定留在這個女孩兒身邊。

　　女孩兒很普通，乾瘦的身軀，眼睛大而空洞，一張小臉明明五官和諧卻讓人感覺平凡無比。

　　女孩兒不吃飯的時候就會蜷縮在某個角落一整天，除非必要，否則她極少出這個房門，也從未見有人來陪伴過她。

　　風音為此過了把柯南癮，努力調查女孩兒的往事，可惜得到的情報少之又少。只是從一直給她送吃喝的丫鬟和老婦的話中得知女孩兒叫訾槿，乃月國上將軍訾吟風最小的女兒。

　　訾吟風手握月國三分之一的兵權，可謂受盡榮寵，為何對自己的小女兒如此冷淡？雖然鬼魂絕對適合做偵探或間諜，但訾槿在將軍府似是絕對的禁忌，居然沒有人提起過她的身世和狀況。

　　訾吟風的壽宴上風音終有所發現。

　　訾吟風三十歲左右，英挺中透出儒雅，五官猶如雕刻，雙眼炯炯有神，眼底卻透著對人群的疏離。將軍夫人國色天香，溫淑賢良。兩人一看就是絕配。

　　訾槿的一對雙胞胎姐姐十四歲了，已然秉承了父母所有的優點，若是再大些定有傾城傾國的資本。

　　四人站在一起成了一幅美輪美奐的天倫享樂圖。

　　訾槿黑瘦的身軀、端正的五官無一處與將軍、夫人相似，莫不是哪位不受寵的小妾所生？風音想著若是自己有那麼漂亮的夫人，定不會找如此無貌的小妾，從訾槿的長相就知道那小妾定是無鹽女之流。將軍如此出色的外貌也能把訾槿生得如此平凡，不是無鹽女是什麼？

　　雙胞胎訾鳳、訾風在宴會上為將軍獻壽，一人持簫、一人撫箏合奏一曲。風音聽不出是何曲目，但聽著的時候也忍不住陶醉了一把，想到她們才十四歲就如此多才多藝，相貌又生得如此出色，不招人疼才怪。

　　風音打算回去看看訾槿之時，卻發現她一直趴在牆外一棵不算高的樹上偷看。風音看著這個隱藏於樹枝之間的孤獨身影，她空洞的雙眼流著淚，呆呆地看著舉行壽宴的方向，一坐就是一宿，最讓人惱恨的是這一宿將軍府內無人發現訾槿的消失。

　　天快亮的時候，瘦弱的訾槿從樹上爬了下來，也許是一直坐著的原因，她身子有點兒僵硬，爬到一半的時候就那麼硬生生地摔了下來。她無聲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默默地回房了。

　　風音追著她小小的身影回到屋內，暗歎老天的不公。

　　訾槿回來後一直躺在床上，乖順地閉著眼睛。風音躺在她身邊，想安慰她，卻無奈自己是個靈魂，說什麼她都聽不見，唯有默默地陪她躺著。

　　正午時分，丫鬟來送飯，看到桌子上的早飯未曾動過，卻未問一句，換上午飯直接走了。

　　傍晚時分，風音發現小訾槿有點兒不對勁了。她的小臉黑中透著紅，呼吸急促，是發燒了。風音著急地在房子裡飄來蕩去，良久也未想出辦法來。

　　到了晚上，送飯的丫鬟發現午飯也不曾動過，就走到床邊看了一眼，此時才發現床內的人有些異常，急忙跑了出去。

　　風音暗道：這下有救了。

　　良久，丫鬟拉了那個一同侍候訾槿的老婦回來。

　　「真的生病了？」老婦瞟了一眼床上的訾槿，卻無半分緊張之色。

　　丫鬟著急地說道：「容嬸，我們是不是稟報將軍請一下大夫？」

　　「將軍和夫人同赴皇宴，如何通知？」

　　「我們快請大夫吧！」

　　「天色已晚，去哪兒找大夫？將軍、夫人、小姐們若是生病了都直接傳御醫。」

　　「那怎麼辦？」

　　「等將軍回來再稟報吧。」

　　「若萬一……」

　　「走吧，你別多管了！就算有什麼我想將軍也不會追究的。」話畢，老婦拉著那丫鬟，也未多看一眼，便走了出去。

　　風音氣得乾瞪眼，都什麼人啊！

　　她們剛剛出去，訾槿突然睜開了眼睛，呆呆地盯著床帳上方，無任何表情的小臉空洞得讓人害怕。

　　風音坐在訾槿邊上說道：「你別想不開啊。」她本想安慰訾槿，但思考了半天也未想出讓人信服的話，又想想自己說什麼她也聽不見，只好幹坐在訾槿身邊盼著將軍和夫人早點兒回來，那時便可找個大夫了。

　　整整一夜過去也未見一人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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