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恨歌之夢斷鳳凰闕 | 上頁 下頁
八五


  寧歌撲身上前,不顧一切地摟住他,淚落如雨:「帶我回宮……立即帶我回去……」

  楊策輕攬著她,往行宮正門走去,溫柔道:「好。」

  第二十闕 癡恨總成哀

  青紗一幕幕,帷幔一重重,蘭湯池內水霧氤氳,水聲潺緩清冽。一盞綾紗瓔珞宮燈灑下暈紅燈影,雕鳳玉階上,一抹剪影尤顯鳳姿凜然。

  華太后垂眸望著女兒浸在蘭湯裡,悠然而冷靜,瞧不出喜怒與哀樂,不由得感歎女兒的忍力與從容。她揮手示意綾子為自己解衣、卸下珠翠釵環,步入湯池,吩咐綾子候于屏風外。

  她取過半月形檀木香篦梳理著女兒的烏髮:「皇兒,有何委屈,告訴我,母后為你做主。」

  寧歌微微闔眼,驚心動魄的一幕怎麼也揮不去:「兒臣並無委屈,母后莫擔心。」

  華太后緩緩道:「有我在的一日,誰也不能欺負我的皇兒。」

  寧歌淡漠道:「母后多心了。母后,兒臣乏了,先回殿歇息。」

  華太后握住女兒的雙肩,嚴肅地看著她:「今兒你匆匆回宮,只有楊策陪在左右,可是行宮出事了?」

  寧歌迎上母后審視的目光:「沒有,兒臣想回宮便回宮,並無特殊緣由。」

  華太后曉得再問下去只會惹她不快,於是慈柔地笑道:「皇兒,有什麼不痛快,莫要憋在心裡,知道嗎?」

  女兒緘口不說,她也曉得事情真相,早已有人將寧夏的一舉一動稟報於她。當她聽聞女兒被寧夏玷污的那一刻,她幾乎氣炸了,恨不得一劍刺死他。當即,為了封口,她將那報訊的耳目秘密處死。

  她柔聲微笑:「我這個當母親的,許久未曾抱過你了,可否讓母后抱抱?」

  寧歌無言地依偎過來,伏在母后的肩窩上。華太后順勢擁著她,撫著她的發,竭力緩解女兒心中的傷與痛。

  雙眸濕潤,寧歌竭力咽下悲酸的淚水:「母后,世間的男人皆不可信嗎?」

  華太后的語聲斬釘截鐵:「在皇家,在朝堂,在後宮,任何人都不可信。」

  寧歌戲虐道:「母后也不可信嗎?」

  華太后柔然一笑:「傻孩子,我不會害你,即便母后滿手血腥,也不會讓你委屈半分,更不會讓你損傷分毫。」

  寧歌悲傷道:「可是母后,你知道嗎?兒臣很辛苦……」嗓音漸趨哽咽,她再也控制不住,哭道,「母后,兒臣好想逃離這裡……」

  華太后心疼地拍著她的肩背:「我都明白,一切都會過去的,相信我,我絕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寧歌泣不成聲:「不,母后你不明白……兒臣真想離開皇城,再也不想見到母后和……二哥……」

  華太后像是安慰一個被惡人欺負的小女孩:「要不你出去散散心,可好?我派人保護你。」

  寧歌眸光一轉,搖搖頭:「算了,天地之大,兒臣也不知要去哪裡。」

  她抽抽鼻子,止了哭泣,步上玉階,取過柔白綃巾擦身。

  華太后亦出水,幫女兒拭去發上水珠,憐柔道:「皇兒,往後莫用麝香,此香不宜多用。」

  一語驚破懷有心事的人兒。寧歌不知母後此話的弦外之音,是暗示自己她已曉得真相,還是單純地告誡自己?刹那間,寧歌倒不知如何回應,只輕輕應了一聲。

  華太后為她披上純白漩紋單衣:「倘若有一日,我不幸遭遇不測,你會為母后復仇嗎?」

  見她定定僵立、臉色冷然,華太后舒緩問道:「若有一日,你皇兄寧夏被人暗中殺害,你會為他復仇嗎?」

  寧歌長長歎氣,慵倦的眸光瞬間變得凜然:「果真如此,兒臣寧願遭遇不測的人是兒臣。」

  華太后兀自沉吟,目色平靜。

  母女之間也要如此試探,寧歌覺得很累,更覺一種虛幻感與無力感攫住自己,迫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她緩緩問道:「倘若皇兄傷害了兒臣,母后會如何?」

  華太后冷冷吐音:「果真如此,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寧歌早知會是這個答案,眉心處刻滿縷縷憂傷:「母后可知,兒臣亦會生不如死。」

  「皇兒,世間好男兒何其多,何必執著於他呢?」華太后語重心長。

  「情之一字,便是如此,往往令人身不由己。」寧歌長睫一動,扇落半世癡恨。她取過鳳紋單衣披在母后身上,「兒臣曉得,皇兄並非父皇的親身骨肉,母后為何執著於阻擾呢?」

  「誰與你說的?」華太后驚訝道,鳳眸微轉出厲色,「是他與你說的?」

  「皇兄說,他的生父是宮中一名侍衛,是……柳氏的心上人。」寧歌垂下眸光。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生父究竟是誰,」華太后穿好單衣,挽著女兒坐于鳳榻上,「柳氏是我的貼身侍女,長得清秀俊俏,尤其是那雙眸子,顧盼神飛,就這麼斜斜一勾,便能勾了世間男子的魂,當年你父皇是如此迷上她的。」

  「我早已看出柳氏私下裡仰慕一名侍衛,兩人也沒作出德行有損的事兒,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父皇看上柳氏,多次召她侍寢,我都曉得,並不說破,只要不危及我的中宮之位。」

  「柳氏是一個實心眼的姑娘,不懂得為自己打算,也不懂逢迎你父皇,如此不解風情的女子,你父皇不久便玩膩了。一個錦瑟年華的姑娘,就這麼毀了。柳氏求我放她一條生路,我不忍心,便貶她至浣衣所,好歹那也是一個偏僻之所,可讓她與心上人毫無阻礙地互通曲款。」

  「大約七個月之後,柳氏生下一名男嬰,與你父皇竟有三分相像。整個浣衣所皆以為這男嬰是侍衛的,他們也無顏再滯留宮廷,我便驅逐他們出宮,不過,皇家龍嗣怎能流落在外,我便抱過來撫養。」

  「後來,柳氏和那侍衛去向何方?」寧歌的手足一寸寸冰冷,如此盛夏,如此蘭湯暖水,仍覺冷意襲人。

  「我也不知,」華太后犀利地望著女兒,一字一字幾乎震碎女兒的心魂,「皇兒,寧夏是你的皇兄、是你同父異母的兄長,因此,我才這般的阻擾你們。」

  「同父異母的兄長……」甯歌喃喃自語,語聲破碎。

  兄妹!兄妹!兄妹!

  曾以為自己會很灑脫,曾以為自己蔑視綱常人倫,卻仍是這般的耿耿於懷,甚至是萬念俱灰。原以為兩人不是兄妹、還有一線生機,卻是這般絕境。原以為只是被奪走貞潔而已,卻是不倫孽欲。原來,她根本無法承受血淋淋的真相。

  ***

  三日來,寧夏以各種理由見她,寧歌以各種理由避開他。當宮人稟報寧夏惡疾突發、難以撐過今晚,她險些昏厥,似有一口氣喘不上來,幸而綾子及時扶住她,這才緩過氣兒,匆匆趕往九華殿。

  正殿門扉處,一眾宮人默默站立,屏息靜氣,整個大殿似乎彌漫著淒然慘霧,令人無端地揪緊了心。寧歌一步步走近寢殿,心口一分分的涼下去。

  「陛下,你覺得怎樣?太醫侯在寢殿外,宣他們進來吧。」是皇后泰弦的聲音,惶惑而急切,濃濃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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