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恨歌之夢斷鳳凰闕 | 上頁 下頁
六九


  刺劍的那一幕卻清晰地映入腦中,血水橫流,觸目驚心。

  她很想相信他,可是,卻有一根尖刺橫亙於心間,令她遍體隱痛。

  寧夏淡淡道:「日前多位大臣上奏,為社稷計,冊立新後。」

  寧歌相信,朝中大臣不會操心于他的後妃,除了母后——母后定是為了阻止兩人,便為他冊立新後。她眸色一暗:「我已聽說,二哥,無論如何,我信你。」

  「也許是林氏女子,也許是秦大小姐,又或者是……」

  「無論是誰,我都不會擔心。」

  寧歌含笑打斷他,心中卻是一疼:「二哥,我會讓母后罷手,你既答應我,就要信守承諾。」

  他答應她,只要母后罷手,他就會罷手,當一個醉心於詩賦與風月的傀儡帝王。

  她答應他,即使母后阻止,她亦不會離開他。

  寧夏在她娥眉上輕輕一吻:「二哥像是那種反復無常的小人嗎?」

  「皇兒,是否有事跟我說?」華太后徐徐漫步,悠然問道。她太瞭解這個女兒了,若非不是心中有事,怎會隨她漫步西洲?

  「當年……母后為何將二皇兄抱來撫養?」寧歌猶豫須臾,終於問道。

  「皇家子嗣,不能流落在外。」華太后眼觀前方,美睫微掀,終是歎道,「其實,這麼做,只有一個原因,那便是你父皇會感激我。」

  即使帝后無法情深,亦可相敬如賓。寧歌明白,他不是她的良人,她不是他的佳人,卻只能視他為夫君、視她為正妻,是責任,也是無奈。

  西洲十裡煙波,落葉飄旋,寒風刮過臉面,冷意刺人。

  寧歌回首望去,垂槐與青楊枝幹遒勁,風過處,簌簌抖動。樹下鳳羽華蓋輕拂,內侍與宮娥站立,儼然一幕靜止的風景。

  她伴在華太後身側:「母后為什麼如此肯定二皇兄是父皇的龍嗣?」

  華太后側眸一笑:「傻孩子,都這麼多年了,還提這些陳年往事做什麼?」

  寧歌迎上她犀利的目光,心中略驚:「兒臣只是好奇罷了。」

  千頃煙波,浩渺無際,初冬稀薄的陽光灑於水面,浮金燦燦,幾乎耀花雙眼。

  華太后似是閒話家常:「皇兒,林氏女子與秦大小姐相較,你覺得哪個更適合你二皇兄的脾性?」

  以此試探,甯歌自然明瞭,不由得眸子凝暗:「林氏品貌尤佳,清淡如水,秦氏才情卓絕,翩然如飛,實是難分高下,或許二皇兄看過之後,便心中有數了。」

  華太后笑道:「也是,該讓你二皇兄選擇,畢竟,是為他選皇后。」

  側臉望去,卻見寧歌面色如常,瞧不出任何傷心或是怨憤的神色。華太后心贊女兒的冷靜與不動聲色,越發覺得她猶勝自己年少的時候。

  寧歌挽住母后的臂彎:「母后能否答應兒臣一個請求?」

  華太后慈愛地笑:「什麼事?」

  寧歌深深吸氣,一口氣說了出來:「母后,兒臣再也不想看到母后與二皇兄自相殘殺的那一幕,兒臣不能失去母后,也不想失去二皇兄。在這世上,兒臣只有母后與二皇兄兩位親人,若有一人離去,兒臣無法承受……」

  聽此悲傷的言辭,稍有哽咽之音,華太后步履停滯,須臾,又邁步前行,鳳袍前裾迎風蕩開,仿佛鳳凰展翼。靜默半晌,她徐徐道:「皇兒,故都那夜,你看得明白,他要殺我,他要親政!」

  寧歌轉至母后面前,眸光殷切:「只要母后罷手,二皇兄也會罷手。母后,就算是為了兒臣,不要為難二皇兄。」

  「不是我為難他,而是他不會罷手!」

  「不,不會的,二皇兄已經答應兒臣,他會罷手。」

  信誓旦旦,言辭熱切,滿懷期盼。

  四目相對,女兒深瞳微蹙,母親鳳眸無波,惟有冷風蕩起鬢髮,襯得粉紅面容悽楚,襯得白顏朱唇漠然。

  華太后冷肅的眼眸漸漸回暖:「皇兒,我跟你說過,這世間,男人最不可信,這個皇城裡,唯一可以信的,只有牢牢抓在手中的權勢。」

  寧歌咬牙一字一頓道:「二皇兄不會欺瞞兒臣!」

  華太后輕歎道:「你到底還年輕。」她握住女兒冰涼的手,「只有母后不會加害於你,你的二皇兄,不再是你以往的二皇兄了。」

  「母后不答應兒臣的請求嗎?」寧歌心口起伏,淡漠道,「若是如此,大寧萬民將會盛傳當今陛下與湘君公主暗通曲款,且津津樂道……」

  「住口!」華太后喝斥,臉色一變,甩開女兒的手,「你以為這是兒戲嗎?」

  「怎麼?母后生氣了?」寧歌倩然一笑,故作恍然大悟的神情,「想想也是,兄妹情事,有損皇家顏面,敗壞我朝聖德,怎會是兒戲呢?」

  華太后冷冷地望著女兒,望著這張與自己酷似的臉容,不知該要如何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午時太陽隱於密雲之後,陽光盡斂,寒風淒緊,手足一寸寸冷下去。

  華太后眉目沉肅:「我可以罷手,不過你要答應我,永不再與他見面。」

  她是要求自己,斷了一切念想,斷了這份禁忌之情,在心中徹底拔除二哥。寧歌的雙眸漸漸濕潤,薄唇慢啟:「好,望母后信守承諾、永不後悔!」

  欠身行禮,寧歌邁步離去。

  華太后望著女兒穩步遠離自己,身姿纖柔而挺直,傲骨錚錚;冷冬蕭瑟處,雪白狐裘跳蕩不已,散發出刺眼的白光,令人無法逼視。

  鳳羽華蓋處,卻有一人行來,官袍在身,黑色斗篷斂住昂然身軀。

  兩人行將錯身而過,寧歌目不斜視,容顏淡如池水。

  突然,楊策停步,微微欠身:「臣參見公主殿下。」

  寧歌的嘴角噙了一絲飄忽的笑意:「免禮,將軍盡忠職守,令人欽佩。」

  楊策明白她的警告,淡淡一笑:「公主過獎,但凡太后有何吩咐,臣定當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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