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恨歌之夢斷鳳凰闕 | 上頁 下頁
六〇


  蕭頂添狀似隨意問起:「公子,前些兒聽聞公主身子不適,不知現下可大好了?」

  寧夏氣息緊窒,卡在咽喉處的酒水艱難地咽下去。他為何突然問起寧歌——莫非他已經猜出什麼?莫非他對寧歌別有妄想?

  他不由得冷了嗓音:「大好了。」

  蕭頂添驀地一愣,明顯察覺到他突然冷淡的語氣,暗自思忖著,便泰然一笑:「公主多次救臣於險境,臣感激萬分。」

  寧夏凝眉淡笑:「原來如此!」

  夜闌寂寂,月白,風清,星稀。

  寧歌駐足玉階,望向昏黑大殿。

  門扇大敞,帷幔靜垂,幢幢黑影濃密駭人。然而,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纏綿往事歷歷如在眼前,他的溫柔低喃,他的深情撫觸,他的泠泠瑟音,他的繾綣目光……一切,一切,都讓她無語凝噎。

  二哥約她亥時來到文淵殿,究竟何事?她都到了,為何他還沒到此?

  微有腳步聲響於身後,她沒有回頭,知道是他來了,如此岑寂的輕響,只屬於他。

  寧夏牽起她的手,穿過大殿,來到瓊苑。

  一路無語,他的手很溫暖,她靜靜由他牽著,昔日沉溺情景依稀浮在眼前,如在昨日……

  一庭青竹墨綠入眼,修長竹葉綽約成姿。苑中設一圓形青玉案,兩方漢玉石墩,青玉酒壺酒樽,青玉碟盤,青玉箸。

  精心佈局,為的是挽回她的心嗎?

  甯歌冷眸望他,靜靜不語。

  寧夏拉她坐下,執壺斟上兩杯,俊眸笑彎彎:「阿君,今夜二哥向你賠罪。」

  酒色呈玉,芬冽甘醇。甯歌平靜地望他接連飲下三杯、面色已然微紅。他為她斟上一杯,將青玉樽放在她的手中:「阿君,飲下這杯酒,就算原諒二哥曾經那樣對你。」

  俊眸切切,深情如海。

  靜默,兩相僵持。四目沉靜,瓊庭裡如洗月華清寂,映入他的眼底,愈顯孤潔。

  如此真誠!如此熱切!

  終於,寧歌微微抿唇,舉杯,飲盡。

  寧夏大大松了一口氣,粲然笑起:「阿君,你最喜歡的蕙蘭糕,嘗嘗味道如何?」

  寧歌淺淺咬了一口,仍是以往的香糯、滑柔、瑩香,卻再也品不出昔日的喜愛與記憶——也許,再喜歡的事物,總有厭棄的一日。

  寧夏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不好吃嗎?」

  寧歌輕抬羽睫,徐徐笑望著他:「二哥,我再也不會喜歡蕙蘭糕了,也不再喜歡此種醇香四溢的酒,我喜歡割喉烈酒。」

  寧夏重重一愣,一抹微笑凝固在唇邊:「你何時喜歡上割喉烈酒的?烈酒喝多了無益……」

  「我也不知何時喜歡上的,」甯歌悠然舉杯,唇角笑靨愈深,「二哥,你駐守北疆多有時日,不曾喝過烈酒嗎?」

  「喝過一兩次,」寧夏英眉微結,驚詫於她的言辭,更驚詫於她的改變——自北疆回京後的改變,然而他百思不得其解,「相較之下,我更喜歡洛陽溫和如玉的酒。」

  「這酒,太過溫和,醉不了。」寧歌高舉青玉樽,纖濃月色下,青玉樽瑩瑩青碧,耀上她淨白的臉頰,閃出熒熒青光。

  「你想要醉嗎?」寧夏灼然望著她。

  「傷心處,酒酣之際,半醉半醒,最是煎熬。」寧歌擱下青玉樽,睨住他,淺笑連連,「二哥,你有過此種煎熬嗎?」

  驀地,寧夏握住她的手,眸中流瀉款款柔情:「阿君,往後,我再也不會令你傷心。相信我,再也不會!」

  眼眸深幽,仿有無數絲線將她纏繞,令她不得脫身。這眼神,這鬢角,這唇角,無不是她的甜蜜癡戀,無不是她的傷痛回憶,傾盡她的一世,耗盡她的骨血。

  仿佛,他已在她的骨血中,再也抽離不得,一旦生生抽離,便是傷筋動骨,便是粉身碎骨!

  寧歌呆呆望他,情不自禁地頷首。

  寧夏甜甜微笑,拉起她,手掌覆在她的臉頰上:「你說過,你想離開洛陽,誰也找不到我們,你我不再是兄妹,我們將會是讓人欽羨的夫妻。這是你的心願,也是我的心願,交給我,我會安排好一切。」

  簷角挑有兩盞明紗珠絡宮燈,稀疏的光影攏了他一身,白衣灑紅,淡影成灰。

  寧歌撫上他的胸口,熱切望他:「真的麼?你真的願意?」

  寧夏溫柔一笑:「傻阿君,當然是真的,二哥怎會騙你?」

  修竹靜立,倏有微風掠過,沙沙聲動,兩人卻是癡癡相望,再也移不開目光。

  寧歌臉頰漸燙,垂下清眸:「二哥,二嫂……你真的……」

  下頜被他抬起,雙唇覆下,咽下所有即將出口的話……

  月色清白,深情相擁,周身漸熱。

  縈繞周身的,皆是他清潤的衣香,迥異於那種溫暖與溫暖的男子氣息……大手四處遊走,簇簇火苗燙燒著肌膚,遍體燥熱,她渾身一震,猛然睜眼,驚異於此時此刻的寧夏——眼神如火、臉色劇變,再不是尋時溫和飄逸的二哥。

  記憶中,有一人只是靜靜地擁著她,在她累了的時候,讓她歇息一下。

  而此時,二哥,竟然如此急躁!何時,他竟改變如斯,讓她陌生!

  汗濕綃衣,寧歌用勁推開他,徐徐後退,眸光驚顫。

  她的驚異,她的失望,她的傷心,全部落入他的眼中。寧夏匆忙伸手,想要拉住她,卻驟然頓住,僵在半空:「阿君……我不是有意的……」

  寧歌猶有驚色,盛夏之際,雙手冰涼:「二哥,你變了。」

  寧夏神采委頓,輕歎一聲:「你也變了,再也不是以往我所熟悉的阿君。」

  瓊庭,月光空明,相望冷。

  靜默地對峙。逆著清寂月光,他的臉龐泛著清冷亮光,一時間,她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不清他的神情。

  驀地,寧歌雙眸含淚:「二哥,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寧夏英眉濃結:「可以的,阿君,相信我,只要我們離開這裡,到一個遙遠的地方,你不是喜歡割喉烈酒嗎?我們就去北疆,長風獵獵,馬蹄嘚嘚,還有羊群,還有廣闊的草原,我們會很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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