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恨歌之夢斷鳳凰闕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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綾子望望天色,灰雲低垂,遒勁枝幹在風中簌簌抖動,「那何時回京?天色不早了……」 寧歌瞥她一眼,「你急什麼?」 綾子碰上公主悠緩而嚴厲的目光,慌忙垂首:「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擔心誤了回京的時辰。」 馬蹄聲隱隱傳來,自白楊大道的另一端由遠而近。當即,八名侍衛寶劍出鞘,嚴陣以待,面色冷肅。寧歌揮手,漠然道:「綾子,你和他們退至一旁。」 綾子著急道:「公主,讓小的留下來吧……」 寧歌橫來幽幽一眼,不怒自威,綾子無端駭然,乖乖地退下。 馬上男子玄白素服,純黑斗篷披身,面容蒼白,風儀蕭索。身後兩位侍從緊緊跟隨,其中一人懷抱一把古琴。他躍身下馬,行至公主跟前,略略欠身:「臣參見公主,讓公主久候,臣罪該萬死……」 寧歌認得那古琴正是皇兄至愛的斷紋古琴,未料竟已轉贈於他。她轉身望向別處,螓首微揚,「不必多禮了,侯爺有何要事,直說吧。」 正是南安侯蕭頂添。他忽然屈身下跪,「陛下駕崩,是臣之過,臣萬死……難以謝罪……」 語聲哀傷而悲愴,令人動容。泰陵位處洛陽西北,古木環繞,冷風嗚咽,仿佛夜半小獸的悲鳴,令人驚悚。若要追究過錯,寧歌亦有過錯,若非答應蕭頂添,皇兄便不會無辜中毒喪命了吧。然而,如今說什麼都晚了……寧歌曼聲道:「侯爺就為這事麼?」 蕭頂添起身,望了一眼候在遠處的八名侍衛,目光清湛,「公主應該明白,太后定然不會饒臣一命,懇請公主為臣安排。」 甯歌冷然望他,「你想如何?」 青絲亂飛,雪白斗篷迎風飄蕩,若飛雪攏袖。蕭頂添微有失神,旋即臉色冷凝,「臣懇請公主掩護臣離開洛陽。」 寧歌心神一凜:他想逃離洛陽? 假若幫他逃出洛陽,無異於放虎歸山。建康仍有數萬大軍,江南仍是富庶繁華,只要蕭頂添現身建康,難保南北再次分裂烽煙再起,母后辛苦開創的皇圖帝業將會毀於一旦。而自己,便是千古罪人。 寧歌橫眉嫣笑,「侯爺想要去哪裡?建康?還是……」 蕭頂添鎮定答道:「臣只想隱居世外,撫琴弄月,與花草為伴,與風露攜手,山高水長,桃花明月。」 寧歌肅然盯著他,「侯爺果真心向明月?」 眸光灼熱而冷冽,仿有冰火交織。蕭頂添禁不住懼然,慌忙於嘴角處浮出淒笑掩飾,「臣只合詩賦琴曲,煌煌朝堂,華麗宮闕,並非臣之所好,萬里山河更非臣這雙撫琴的手能夠治理的。」 寧歌緩緩問道:「侯爺心意已決?」 蕭頂添鄭重頷首,「是,公主不信麼?」 寧歌譏諷一笑,「並非不信,只是……我為何幫你?」 蕭頂添仿佛早已料定她會這麼問,面色沉靜如水,「如果臣果真離開洛陽,定將當年侍從的去向告知公主。」 寧歌黛眉微挑,「距廣林苑行獵已有不短時日,侯爺是否應該踐諾?」 蕭頂添有恃無恐道:「公主恕罪,如今臣只有以這個經年往事求得公主垂憐,若公主不答應,臣自當不會強求。」 甯歌暗自咬牙,傲然舉步,「侯爺失信于人,此事不必再提。」 見她惱怒欲走,蕭頂添微有急色,「公主不想知道當年侍從的去向了麼?」 寧歌稍稍遲疑,終是沒有回首。執轡控韁,正要驅馬前行,卻有蒼涼琴音隨風蕩來。她掉轉駿馬,凝眸望去——泰陵雕門前,蕭頂添獨立於風中,北風浩蕩,純黑斗篷如旌旄飄旋,素冠單薄,發如染墨,飛揚獵獵,猶如一簇黑色的火焰。 斷紋古琴置於台幾上,冰弦撥動,流瀉出遼遠高曠的音律,正是一闋絕命辭《懷沙》。除卻憤慨,唯有刻骨的清寂與蕭瑟,宮商漸高、漸急,仿若萬里長風的悲涼,好似狼煙烽火的肅殺……濃濃的哀戚悲憫,與惺惺相惜! 一曲罷了,餘音震盪,隨風消逝,塵歸塵,土歸土,再無留戀。 一滴淚落,寧歌決然回首,策馬前行。忽然又有沉鬱悲曠的琴音飄來,是酒至酣處半癲半狂半癡的《酒狂》。 哀郢絕高山,懷沙斷流水,酒狂不復人間。 飛雪簌簌飄落,天地間寒氣砭骨。 第九闕 西北啼塞寒 少帝登基大典定於正月二十,改元太和元年。 然而,甯燁並沒有步上太極殿成為一抹尊貴而空洞的影子。 登基大典前夕,章皇后攜著七歲的兒子來到淩霄殿。甯燁拜見太后之後,安靜地站於一側,面目秀美,目光低垂。而甯歌應章皇后前來,作為見證。 章皇后伏身叩拜,「回稟母后,燁兒尚幼,並無帝王之威與明斷之智,懇請母后另立明君。」 華太后未料到兒媳竟有此番心思,怒道:「詔書已下,豈容隨意更改?」 章皇后並無畏懼,垂首道:「母后容稟,燁兒從小體弱多病,在母后關心與陛下溺愛之下康健長大,卻疏于文治武功,臣媳教導無方,任憑母后責罰。一國之君關乎江山社稷萬千黎民,立賢為上。」 華太后居高臨下、似笑非笑,「依你之見,何人最賢?」 章皇后垂眸慎言,「臣媳不敢妄言,母后英明聖斷,于此立儲之事,定會慎重。燁兒年少無知,實非明君之選,懇請母后體恤。」 文帝臨終遺言,章皇后謹記在心,才有此番懇切的母代子請辭。甯燁年方七歲,以傀儡之實浸染朝堂血雨腥風,難免招致殺身之禍,還不如藏身宮闈一隅,冷眼旁觀,悄然成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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