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恨歌之夢斷鳳凰闕 | 上頁 下頁
三五


  寧歌靜立一旁,面容蘊靜生涼。

  華太后嗓音微冷,「天家兒女,須有自己的意願,也不是你作為母后就能左右的。燁兒,過來。」

  寧燁乖乖行至她身前,玉顏微露笑意,「皇祖母。」

  華太后伸手撫摸他柔嫩的臉頰,慈祥笑道:「燁兒乖,跟皇祖母說,你喜歡當皇帝麼?」

  寧燁略略皺起秀眉,「皇帝?燁兒喜歡騎馬射箭,還喜歡誦讀詩賦,當皇帝做什麼?」

  華太后溫和道:「皇帝呀,可以騎馬射箭,也可以誦讀詩賦,等你長大些,皇帝要做很多事,嗯……要治國平天下。」

  寧燁撲閃著漆黑雙眼,「像父皇那樣麼?」

  華太后笑起來,炯炯盯著孫子,「燁兒要比父皇做得更好。」

  寧燁苦惱道:「可是父皇不開心,我不要像父皇那麼不開心,皇祖母,燁兒不要當皇帝,只要每日見到皇祖母開開心心的,燁兒也就開心了。」

  華太后拉近甯燁,握住他的小手,眼角蘊笑,眸底盈滿浮冰,「燁兒真乖,你真的不喜歡當皇帝嗎?」

  寧燁鄭重頷首,猶顯稚氣,「是,燁兒不當皇帝。」

  章皇后舉袖拭汗,整個人兒似繃緊的弦,猛地鬆懈下來。寧歌的眼角處漾著輕笑,笑中清冷,笑藏譏諷。皇室天家,饒是親子親孫,亦是機關算盡步步驚心,一旦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沒有天倫之樂!沒有溫暖關懷!唯有冰寒徹骨!

  翌日,華太后懿旨下,頒至四境,謂曰:七齡太子沖弱,突患隱疾,宜行宮靜養。越五日,遜位詔書再下:昔堯、舜之禪天下也……朕七齡沖弱,無君人之表,未能恢復主道、達濟兆民……念萬代之高義,希選賢與能,賤升帝位,克廣洪業,以光祖宗之烈……

  群臣自是深諳其中機要,紛紛上表,尊華太后為九五之尊:皇太后華氏天縱聖德,統一華夏,再造天朝,加之天授龍姿,煥如日月……順應天命,饗九五之位,受萬民敬仰,延千秋萬代之功業……

  奏疏連番上表,華太后一再堅持代為攝政,只待孫兒甯燁能夠親政之日,便還政于孫。

  寧歌不明白母后為何不順應群臣之意登上帝位,卻要這般忸怩作態。

  華太后諄諄教誨:「皇兒,你不懂,這是權術。無帝位之名,即便我治國無方,那幫大臣只會斥我婦人之仁,不會汙我竊國。我自認並不亞于高祖皇帝,不過,一旦我登上帝位,後世評述便會很刻薄,甚至,不公平。」

  寧歌含笑反問:「母后擔心後世評述?」

  華太后頷首,「對,我不想自己被後人寫得不堪入目。」

  顯陽殿那夜深談,寧歌知道了多年前的宮中舊事,也原諒了母后。

  冬天,終於過去了。北疆卻傳來加急軍報:魏王、征西大將軍寧夏孤軍深入大漠,三萬鐵騎被殲,主帥被擄。

  數日前,西北柔然一萬鐵騎突襲撫冥鎮,驅掠良口二千,並掠走公私驛馬牛羊數十萬。魏王親率三萬鐵騎追擊,追至漠北,大敗柔然一萬鐵騎,追回良口與牛羊財物。無料柔然汗王親率十萬鐵騎火速趕至,殲滅甯兵三萬,擄去魏王。柔然汗王修來國書,若要魏王安然回京,便以西北七鎮交換。

  百多年前,柔然某部酋長統一漠北數部,自稱可汗,建立可汗王庭,仿效北寧,立軍法,置戰陣,整頓騎兵;風馳鳥赴,倏來忽往,柔然騎兵迅速成為漠北一支威震漠北,對北寧虎視眈眈的鐵騎。近八十載,柔然時常劫掠北寧西北邊關,掠奪牛羊財物無數,北寧為擴充北疆範圍,連年互相攻戰,多達二十餘次。

  為防禦柔然拱衛帝京,北甯修築長城,東起赤城(今屬河北),西至五原(今內蒙古包頭西北),延袤二千餘裡,並於西北一線設置個七軍鎮、置戍卒。沃野鎮、懷朔鎮、武川鎮、撫冥鎮、柔玄鎮、懷荒鎮、禦夷鎮,七個重鎮恰好連成一道屏障,拱衛帝京。

  五十年前,甯歌祖父遷都洛陽,西北七鎮的軍事地位似乎不再那麼重要。因北寧皇室內亂,柔然可汗親率六萬騎攻入雲中,殺掠吏民,攻陷故都,居盛樂宮。甯歌祖父急調關中十萬大軍,御駕親征,射殺柔然可汗,柔然軍心混亂,大敗北逃。

  近三十年來,大寧皇室內亂頻繁,權位鬥爭激烈,柔然趁此良機蓄養兵馬、加強兵力,再次威懾北寧。近五載,柔然騷擾不斷,天寧五年秋,柔然突犯撫冥鎮,十萬大軍橫掃而過,一舉攻下撫冥鎮、柔玄鎮、懷荒鎮三鎮。

  八百里急報傳至洛陽,軍情火急,華太后即命魏王寧夏為征西大將軍、羅棟為副帥,領軍十萬,征討漠北柔然。

  這一戰,艱苦卓絕。羅棟馳騁沙場三十載,浴血無數,雖魏王欠缺沙場實戰經驗,亦於半月之內將柔然大軍逐往漠北。自此,魏王寧夏遵令駐守北疆,加強西北邊防。

  寧歌知道,這一切都是華太后之意,為了阻止自己與二哥的禁忌之情。如今二哥身陷柔然,恐是凶多吉少,母后將會如何處置?馳兵救援,或是割地七鎮?

  未料楊策上奏,請戰北疆,願領五萬鐵騎馳援懷朔,救回魏王。華太后未經思慮便下旨,命楊策為驃騎大將軍,二月二十五出發,征討柔然。

  大軍行至西郊,卻有一騎自後狂奔而來,楊策聽聞急速奔至的蹄聲,轉首望去,但見湘君公主一身墨色戎裝,按轡策馬奔騰,英姿颯爽,後面跟著一騎,便是綾子。

  及至近前,寧歌控韁勒馬,睨住楊策,眼色傲然。

  看此裝扮,倒像是遠行。楊策心中已有計較,含笑道:「公主這是……」

  寧歌凝望西北,「母后已准我隨軍至懷朔,楊將軍有異議麼?」

  楊策望綾子一眼,卻見她猛地低垂了頭,便知公主之言有虛,便挑眉笑道:「並無異議。」

  他緩緩抬手,大軍繼續前行。

  星夜疾馳,終於抵達北疆。西北邊關,萬里風沙,長風獵獵。

  抵達懷朔鎮已近黃昏,長河晚霞如紅錦,彤色落日在凜冽寒風中緩緩降落。

  已有前鋒先行,通告湘君公主隨軍,安置公主于鎮上府衙。兩位侍女延請湘君公主至內苑,綾子一路遊覽一路評賞,新奇不已,「公主,這內苑雖比不上洛陽,碧樹奇花,石案圓凳,朱欄粉牆,倒也有幾分秀麗景象。」

  甯歌駐足於秀堂門前,朝兩位侍女吩咐道:「立即預備浴湯,綾子,與我一起沐浴吧。」

  綾子愕然,旋即垂首,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是。」

  由兩位侍女服侍,滌盡風塵與污垢,從頭至足煥然一新,不由得神清氣爽。

  夜幕籠罩,夜涼如水,卻有北風呼嘯而過。綾子服侍湘君公主穿上一襲素白廣袖流雲衫裙,「公主,聽侍女說,懷朔鎮許將軍在府衙擺了晚宴,公主會去麼?」

  寧歌輕笑,「能不去麼?不過,倒是可以去瞧瞧好戲。」

  綾子奇道:「什麼好戲?公主怎知有好戲可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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