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恨歌之夢斷鳳凰闕 | 上頁 下頁
一六


  只聞其聲,寧歌便知此人自稱徐佳卻不是徐佳。他究竟是誰?究竟意欲何為?他是方才那個年少內侍麼?

  寧歌側首望綾子一眼,昂然闖進內殿,厲聲喝道:「放肆!」

  綾子隨她步入內殿,驚訝地瞪大雙眼,只見帷帳半掩,床前光滑宮磚上衣裳袍服淩亂鋪陳,床榻上兩具單衣軀體交疊,其上者正是蕭頂添。聽此嬌喝,蕭頂添回首,雙眼微眯,目中光華渙散,恍若不識眼前女子。

  果然是與阿桑低聲耳語的妖冶內侍!寧歌命綾子熄滅熏香、打開長窗,朝那妖冶內侍嚴厲道:「還不滾下來?」

  那內侍往昔便已懾于湘君公主威嚴,此時更是倉惶跌下床榻,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紫紅雙唇亦顫抖如狂風中的落葉:「小的……小的是陛下吩咐過來伺候侯爺的……」

  寧歌雙眸一擰,斥責道:「胡說!再讓我看見你,小心你的狗命。還不滾?」

  那內侍點頭如搗蒜,胡亂抓著宮磚上的衣物,手指劇顫……驀地,他身軀一僵,雙手捂著自己的脖頸,粉面糾結,似是非常痛苦,且伴有呵呵喘氣之聲,片刻之後,他突然發出一聲急促之音,隨即倒地身亡,嘴角溢出濃黑之血。

  綾子小心翼翼地蹲下探其鼻息,「公主,中毒身亡,應是劇毒。此毒乃微紫粉末狀,塗於唇上及脖頸處,稍許唾液觸及,便如他這般,片刻即亡。」

  蕭頂添似被他慘烈、可怖的死狀嚇得驚醒,雙眼圓睜,呆呆地盯著那張美得不似真人的臉。

  綾子凝重道:「侯爺,是公主救了你。」

  蕭頂添跌坐在床榻上,緩緩地抬頭,看向寧歌,目光驚怕得僵直,仍有餘悸。

  衣衫淩亂,眼神癡呆。綾子眼見昔日一國帝王便是如此孤弱男子,不由得心生鄙夷,卻不便在公主面前顯露,只得再次提醒:「侯爺,公主在外殿等候,請儘快更衣。」

  寧歌轉身出殿,語意堅決:「綾子,備車駕。」

  綾子應下,快步出殿張羅。

  不久,蕭頂添穿戴齊整,踱步出殿,看見甯歌立於大殿門扉處,鬢髮被夜風吹得稍亂,影姿柔而娉婷、韌而冷傲……他瞧得呆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上前欠身道:「謝公主。」

  恰時,一抹俐落身影出現於偏殿大門處,綾子迎上來,稟道:「公主,車駕已在殿外候著。」

  寧歌從腰間摸出一枚鏤雕五龍玉珮遞與綾子,「綾子,你護送侯爺出宮,若有攔阻,便出示此玉珮。」

  綾子頷首,「小的明白,侯爺,請吧!」

  在綾子的指引下,蕭頂添登上車駕,彎身進入車廂的那一瞬,他回首望去——她的眉目仍是清冷如秋水,但他曉得,她的內心並非如此。車駕嘚嘚而去,沒入宮道盡頭的黑暗處。甯歌輕輕呼氣,慢慢走回寢殿。行出不遠,便有一個沉朗聲音自身後傳來:「公主尚未回殿歇息麼?或是良宵人不寐,在此獨賞夜色?」

  無需回首,寧歌亦知身後那人是誰。且他適時出現在此,只怕不是巧合。那妖冶內侍,那奇香劇毒,那致蕭頂添於死命的計謀,會是他指使的嗎?然而,他如何能指使阿桑?莫非是母后?可是,母后為何封侯之後再行暗殺?

  她曼聲冷道:「楊將軍盡忠職守,定會深得母后歡心。」

  再無多餘言語,寧歌邁步前行。那冷若霜水的話音,飄散於夜風中,好似一聲嘆息。楊策立于宮道上,目光如雕,久久流連於那柔韌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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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①部分資料出自《漢武逸事》。

  ②晉朝的侍中比中書監、中書令的地位高,成為朝廷要職,曹魏掌權的中書監、令劉放、孫資甚至可以決定三公任免。泰始二年,詔曰:「古者百官,官箴王闕。然保氏特以諫諍為職,今之侍中、常侍實處此位。擇其能正色弼違匡救不逮者,以兼此選。」由侍中侯史光等巡視天下,侍中已經從曹魏時期的加銜、內廷顧問成為有實權的職務。南朝宋文帝以侍中掌機要,梁、陳相沿,往往成為事實上的宰相。北魏尤重其官。護軍將軍統領京師城內禁軍。

  ③出自張衡《西京賦》,描寫一種大型樂舞《總會仙唱》,眾女計百。

  ④古琴曲,晉竹林七賢阮籍所作。阮籍通過描繪混沌的情態,泄發內心積鬱的不平之氣,音樂內涵含蓄、寓意深刻。在晉代司馬氏統治下,當時士大夫為免遭殺戮,便隱居山林,彈琴吟詩,借酒佯狂,以潔身自保,並示不滿。《酒狂》反映的正是這一特定歷史環境中士大夫階層的精神狀態。

  第五闕 心悲抒不成

  「公主回來也七八日了吧,」章皇后坐在牡丹紋繡墩上,對著青銅繪紋妝鏡貼花點翠,雙唇微抿,「若非皇嫂差人請你過來,你都忘記皇嫂了吧。」

  「皇嫂過慮了,今歲長途跋涉,我只是有些倦怠,懶懶的哪裡都不想去。」甯歌站於雕窗前,望著庭前與宮娥嬉戲的六歲小男孩,甯燁。

  章皇后緩緩起身,逶迤裙裾隨著款款移動的步履盛開如夏花,她握住寧歌的手,笑靨明亮,「明兒一早陪我到淩霄殿向母后請安。」

  寧歌抽出手,唇角微動,「皇嫂純孝,我就不去了。」

  章皇后未料公主會如此直接地拒絕,不由得心中輕歎:本想緩和這對母女冷僵的對立情緒,如今看來,公主對母后的此番安排仍是無法釋懷。公主回朝已有數日,淩霄殿卻從未踏上半步,母后雖無提及,她卻曉得母后的哀傷與失望。

  她佯作不知,欣然笑道:「母后總是對我說:甯歌這孩子啊,面冷心熱,皇后閑了就到鳳凰銅闕走動走動,一人待那麼大宮殿,怪悶的。」

  寧歌突然道:「若皇嫂為皇兄再添一位小公主,皇兄定會開心不已。」

  章皇后亦望向窗外,落日餘暉斜斜地打在樹梢、宮牆上,灑落成金,寧燁歡笑之顏在絢爛金光裡熠熠閃亮。她美眸微眨,閃現出寧和之光,「我已有燁兒,小公主……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一切都是命。」

  寧歌淡淡問道:「皇嫂相信『命』嗎?」

  章皇后側首望著寧歌,笑意柔緩,「以往不信,如今信了。我是高門之後,我位處中宮,我榮寵不衰……往後將會如何,都是命相所至。」

  「我不信。」甯歌冷然而語,字字珠璣。

  「娘娘,少傅求見。」素衣宮娥輕聲稟報道。

  「有請。」章皇后眉心滾過一溜兒笑意,聽聞寧歌之語,心中又是感慨又是讚賞,於是朝她溫和笑道,「今兒真是巧了,公主,許久不見少傅了吧。」

  「臣,參見皇后娘娘,參見公主殿下。」嗓音淳厚圓潤,令人倍覺舒適。

  「免禮。」章皇后柔柔笑道,背對著寧歌朝自己的兄弟章淮謙輕眨眼睛,「這些日子,母親可好?」

  「謝娘娘記掛,母親一切安好。」章淮謙會心一笑,似是無意看向湘君公主,頰上笑意純良,「未料在此遇見公主,臣之榮幸。公主可好?」

  「聽聞少傅不日大婚,恭喜。」寧歌的唇角漫起一絲輕煙似的笑意。

  適時,一宮娥進來稟報:「娘娘,皇子殿下要沐浴,要娘娘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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