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盡執何手(4)

四

　　皇帝一點點張開懷抱，一步步向我靠近，雙眼懇求地看著我。而他身邊的老臣子，也一步步向旁邊挪動，似乎想擋住我逃跑的去路。

　　我暗笑。這是幹嗎？玩老鷹抓小雞啊？抱抱女兒還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呃，對了！他女兒不同，人家是白癡一枚。搞不好要發瘋的！

　　看他們越靠越近，我忽然不知所措起來。我該怎麼辦？溫順一些還是瘋狂一些？若要鬧起來，恐怕對誰都不好。不知道以前的甜兒，是瘋癲的時候多一些還是溫順的時候多一些？可是看著那老者祈求的眼神，我的心已經完全倒戈了。

　　這樣執著而深厚的愛，竟然來自一位千秋霸主呢！看著他可憐的樣子，我心軟了，就讓他抱抱吧。

　　終於如願以償地抱到他的女兒。我感覺那擁著我的手臂都在微微顫抖。滾燙的淚水順著他的面頰淌到我的耳鬢。

　　「甜兒，甜兒，父皇的好孩兒……」

　　「嗚嗚嗚，老臣受不了了……」一旁的臣子也嗚咽起來。

　　這兩個人是我這一邊的！我知道!我忽然好開心，激動得有點難以自已。

　　那麼，要不要告訴他們我其實已經不是傻子了？他們會信麼？那老皇帝會不會懷疑我不是他的女兒？會不會認為我搶了他女兒的身體？

　　剛想說出口的話，又被我咽了回去。不行，還不是時候。伴君如伴虎，我不能太衝動。

　　那麼，就讓他抱著我吧。在這樣溫暖的懷抱中，無論被當成了誰，我都甘願沉溺。這是一個可以讓我獲得片刻安心的角落……

　　那夜的情形，老皇帝一直清晰地記得。

　　往日雞飛狗跳的飛霞宮那時安靜得有些怕人。銀色的月光透過窗櫺，混合著宮燈的黃暈色，照在他女兒白皙、安逸的臉上，將她襯托得美麗乖巧。他的女兒，竟然沒有哭也沒有鬧，而是溫順地靠在他的懷裡。一瞬間，他竟生出了錯覺。也許，他的女兒不再是癡兒了。她懂得他的愛，也感受到了他的愛。

　　他的手臂漸漸收緊，卻不敢用上過重的力道，就怕惹得她一聲驚嚎，會打碎了他那一刻的夢境。

　　可是老皇帝又怎會知道？那一刻，他懷抱中的這個女子，因為他濃厚的情意，做下了影響自己一生的決定。

　　「父皇……」她在心裡叫他，堅定而又執著。

　　第三章狼終於等來了狽

　　翌日，我的宮裡便來了一個御賜的貼身侍衛。

　　那個男子，身材挺拔如松，面目剛毅出眾，竟將一身青色便裝穿出颯爽之姿。

　　我坐在軟榻上沖他傻笑，一旁的小宮女卻看得紅了臉。

　　他上前，單膝跪地說：「屬下李繼，參見憶甜公主！」

　　我還是笑，笑到嘴角都開始有點抽筋。可惜除了笑，我找不到更好的偽裝表情。

　　「李，李護衛，你起來吧，公主她不會應你的！她不懂的……」翠玉紅著臉說，一雙小杏眼兒眨啊眨啊。我在一旁笑得更歡了。

　　這個男人有些尷尬，不過他似乎早已經猜到了會是這樣的情形，於是起身，立在一旁。

　　片刻不到，昨晚那個陪同父皇的老者也邁步進來。我疑惑，這公主的宮殿何時成了臣子們集會的好場所了？不過，心裡卻更加悲哀了。我，要笑到何年何月啊？

　　「爹！」

　　竟然是父子！我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們二人。確有些相像！

　　「公主怎麼樣？」老者看向一旁的翠玉。只不過那丫頭此時卻正盯著他兒子發愣，半晌也沒有反應。

　　老者面上明顯不悅。「這樣的貨色，也該換了！公主身邊需要忠心機靈的，不是看見俊美男子就直眼兒的糟爛貨！」

　　老者的震怒拉回了翠玉的注意力。小丫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討饒：「李丞相恕罪！翠玉從小和公主在一起，公主離不開奴婢！」

　　啊？和我還有關係啦？我離不開她。那我該怎麼辦？

　　踉蹌著爬到翠玉身邊，我胡亂地替她抹淚，裝出一副很無助的樣子，嘴裡哼唧著連我自己也聽不出啥意思的話。

　　「公主——」翠玉抱住我。

　　見到這番情景，老者心中一抖。唉！也確實很可憐。他緩緩開口道：「算了算了，趕緊收起眼淚，莫要嚇到公主！」

　　「是是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老者貓腰把我攙扶起來。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望著我，混合著太多的感情。一時間，我無法一一辨別。

　　「爹爹，這周圍的侍衛奴才我都換下了。除了公主一直依賴的幾個貼身婢女，兒子沒動。」

　　「唔。那就暫時別動。她們那幾個人，有的是傻了一些。不過，忠心倒是不必懷疑。」

　　偌大的前宮，只剩下我和翠玉外加上李氏父子。

　　直覺裡，他們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談。我心裡一陣激動，莫不是可以聽到什麼大秘密了？

　　李丞相向翠玉使了個眼色，翠玉一邊誘哄著我，一邊要帶我退出去。我哪裡肯？直抱著石柱不肯挪動半步。

　　老者擺擺手，示意無妨。翠玉看我不再粘她，才悄悄走了出去。

　　現在就剩下我們三人了。

　　老者轉頭看向我，嘴角動了動。我決定鋌而走險，假裝依偎過去，旨在試探他對我的感情。是敵是友，此時他對我的態度即可確定。

　　「唉——」他摸了摸我的頭，極輕的力道，帶著憐惜和同情。

　　我稍稍放下一點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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