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花瀾(40)_行煙煙

四〇

　　第十章

　　男子的笑容就像灑進黑暗的一束陽光，衛靖與邢若紫二人之間的緊張氣氛頓時緩和下來。

　　衛靖抬手揉了揉胸口，喘了口氣，對邢若紫道：「廖瑉廖中琰，殿前侍衛。」

　　邢若紫微點下頜，就聽廖瑉笑道：「昌平郡王殿下光知道說我，也不給我介紹一下這位姑娘……」

　　衛靖望著廖瑉那張滿是促狹之色的臉，沒好氣地道：「明知故問。」

　　廖瑉臉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突然抬手摸了摸耳朵，自顧自道：「原來是邢家大小姐。光聽這五個字就聽了快五年了，總算在我耳朵生繭前，讓我見著真人了。」

　　邢若紫臉上飛過一片紅，衛靖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盯著廖瑉道：「你若再胡說，看我不……」

　　廖瑉的手搭在腰間的佩劍上，笑出了聲，打斷道：「喲，真沒看出來，不過是去了一趟京西大營，怎麼現在說話的樣子都像定之了……」

　　衛靖看著廖瑉燦爛如陽光般的笑臉，頭皮感到陣陣發麻，口中問道：「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廖瑉一副無辜的樣子，手輕輕摸著劍柄，「兩個穿紫衣紫袍的人立在這矮花叢中，分外醒目。我這負責護衛禁蹕安全的，過來看看，合情合理啊。」

　　他看著衛靖愈加惱怒的臉，忙收了笑容，正經道：「皇上差我出來尋你。樞府、三省的人現在都在崇政殿等著議事，定之也在。」

　　衛靖一挑眉，「有大事？」

　　廖瑉看了他身後的邢若紫一眼，笑道：「你去了就知道。我正好要出宮辦事，邢姑娘我負責送出宮。」

　　衛靖眉間略微猶豫，「你出宮做什麼？」

　　廖瑉摸了摸鼻子，「我……」又抬頭看著衛靖，唇角勾起，「反正就是有事。」

　　衛靖轉過頭，看著邢若紫，嘴唇動了動，終是沒有多言，只對廖瑉點了點頭，便大步朝崇政殿的方向走去。

　　待衛靖轉過身後，邢若紫的目光才移到他身上，看著他錦袍下筆直的脊樑，一股陌生感忽然襲上心頭。

　　一路隨廖瑉至宮門外，她心裡都是恍恍惚惚的。兩人一路無話，直到她上馬車那一瞬間，忽然聽見廖瑉低聲叫道：「邢姑娘。」

　　好像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邢若紫手扶著馬車側柱，扭過頭，看見廖瑉翹起了嘴角，用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五年前，昌平郡王殿下從兩浙一路回來後，曾在皇上寢宮門前跪了整整一天。」

　　邢若紫動了動唇，未及開口，又聽廖瑉道：「自小嬌貴慣了的身子，經那次一折騰，竟病了大半個月才好。」他抬眼，笑著看她，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邢姑娘可知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昌平郡王殿下這樣？」

　　握著側柱的手一聲脆響，食指尖修長的指甲齊根折斷，她顧不上痛，看著廖瑉的眼睛，顫聲道：「你剛才，說了什麼？」

　　廖瑉低頭一笑，不答，手上替邢若紫掀開車簾，卻不見她身子挪動半分。

　　他收了笑容，無可奈何道：「很多事情，邢姑娘心裡其實應比旁人更清楚，何必一定要別人說出來，自己才肯相信呢？」

　　邢若紫看著廖瑉，眼裡水光流轉，「倘若廖公子所言為實，那為何自他回帝京後，便徹底與我斷了音信？」

　　廖瑉斜眉翹起，「光是由我替殿下送出去的信，就不下百來封了。連著三年，殿下每隔十天必手書一封，但從未收到過邢姑娘的半點兒回音。時間長了，殿下才慢慢絕了這個念想。」

　　邢若紫眉頭皺起，「可我從未收到過一封他寫來的書信。」

　　廖瑉淡淡一笑，「殿下當年跪了一天都不能打動皇上，想必邢姑娘家中也不樂意讓你見到殿下的書信吧？」

　　邢若紫一愣，遲疑道：「廖公子這些話，我如何能夠相信……」

　　廖瑉臉上又浮起了平日裡爽朗的笑容，摸摸鼻子，「邢姑娘相信與否，和在下並無太大關係。不過，」他眯著眼睛看著她笑笑，「邢姑娘怎麼不回府問問，為什麼要將你嫁去蘇家……」

　　邢若紫攥著裙側，低頭道：「廖公子不必再多說了……」也不等廖瑉有所反應，便逕自上了馬車。

　　廖瑉抿唇笑笑，上前吩咐了車夫，直看著馬車走得沒了影兒，才略歎了口氣，翻身躍上一旁的愛馬。

　　懸在宣紙上的筆一顫，畫便花了。

　　範衾衾不耐煩地將紙揉了，丟在地上。那地上，已有好多張被畫壞了的紙，揉成了團，滾得到處都是。

　　身旁有女子笑道：「這作畫是要心靜的時候才好，你此刻能作得出什麼好畫來……」

　　範衾衾手一頓，將筆擱下，歎了口氣，嘴裡小聲道：「這日子愈發過得沒意思了。安姐姐去了將軍府，便忘了我們這些人。這籍還未脫呢，竟也不回來看看姐妹們……」

　　外面忽然有人道：「衾衾姑娘，底下有位姓廖的公子求見。」

　　範衾衾急急推了凳子起身，跑到門口，正欲拉開門時，卻又收回手，提了裙跑回屋中妝台前，飛快地開了銀匣，摸出一副翠玉芍藥，胡亂按進耳垂上，又對著鏡子理了理頭髮，拿出香粉，在脖子兩側撲了些。

　　這才又起身，出了門，慢慢走下樓。

　　廖瑉笑嘻嘻地看著範衾衾下來，腳下朝她走去，還未反應過來時，胸口就挨了一拳。

　　他看著範衾衾捏著的小拳頭，苦笑道：「你怎麼還打人上癮了。」

　　範衾衾板著一張小臉，「見了你便想打，怎麼？」

　　廖瑉不語，臉上笑容愈加濃郁，長手一伸，拉了範衾衾便往外走，邊走邊道：「也不知是誰讓人帶話，說想要見我。」

　　范衾衾任他拉著走，嘴裡卻硬邦邦道：「廖公子是不是聽錯了，這天音樓上下可沒人想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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