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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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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抬頭,手翻過一頁書,壓平,口中道:「他迷路了,你帶他過去,一會兒我自會回母親那邊。」 不知道他什麼表情,眼底裡只看得見他黑色的靴尖輕輕一動,轉了個彎,隨後不見了。 聽著二人的腳步聲慢慢遠了,她才抬頭,手裡握著書站起身,看他腳下帶起的風吹亂了袍邊,那金邊映著陽光,分外刺眼。 她再一低頭,卻發現繡囊落地,裡面的白芝麻糖滾了一地,沾了泥土,變成了暗灰色。 …… 「你一個人在宮裡亂走,就不怕迷了路?」衛靖開口,眉頭微皺,眼睛盯著邢若紫的臉,從眉梢到眼角,鼻尖到紅唇,最後望進她秋波似的眼睛裡。 邢若紫垂下睫毛,「有勞殿下關心了。」 衛靖看著她臉上淡定的神色,胸口覺得發堵。 那一年他奉父皇之命,與大皇子一道隨晉王至兩浙辦差,途經杭州,就住在節度使的宅子裡。 那一日兼廳宴畢,與座者有人說起邢家大小姐的才名,舉座皆贊。 他想起那個在花園裡清冷無比的身影,心裡竟是一陣不快。 回了客寢後,他忍不住與大哥抱怨,以他的身份,竟被一個女子冷落。 大皇子笑謔道:「三弟在帝京如眾星捧月一般,自是受不起這等落差。」 他不禁氣結,賭氣道:「在杭州的時日,定要使得她鍾情於我。」 大皇子笑道:「三弟若能做到,我的那匹烏騅駒便給你,但若是做不到,你的那帖顏氏真跡便得歸我。」 他咬咬牙道:「一言為定。」 …… 衛靖微微一歎,「你變了許多。」 邢若紫牽起嘴角,「五年的時間,已足夠改變一個人。殿下也變了,變得比以前穩重多了……」 她還記得那一晚,她從書齋中好不容易翻出他提到過的那本書,心情似花兒綻放一般,跑去客寢,想要拿給他看。 推開了門,卻見大皇子在與他說話,她慌忙退出,卻聽見他笑著說:「大哥,此番你可是輸給我了,瞧見了麼,這是她送給我的香囊……」 她愣在門口,他背對著她,她看不見他的臉。 大皇子側了頭,看見了她,輕笑一聲,道:「三弟,那匹馬歸你了。」 胸腔似是要被扯裂了一般,她向後退去,腳在門檻上絆了一下,整個人跌倒在石地上,摔得眼淚顆顆震了下來。 他聽見動靜,回過頭,一雙眼睛如幕布夜空上的星星一般璀燦耀眼。他看見她,驚訝地眨一下眼睛,這動作就像利劍,瞬間劃痛了她的眼。 她掙扎著起來,也不顧落在地上的珍貴書卷,扭頭便跑,再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 衛靖唇邊泛起一陣苦笑,她說他變得穩重了……心裡想要問她,這些年來,到底過得怎樣,話至嘴邊,卻突然變成了:「聽說你與蘇家幼子定了親。」 邢若紫抬頭看他,努力讓自己笑出來,「殿下也不想想我今年都多大了。再不嫁人,只怕以後就沒人肯娶了……」 衛靖眸子輕顫,手微微抬起,卻又快速垂下。 那一晚,他看見她臉頰上的淚,心裡如針紮一般,罔顧還在屋內等著和他論正事的大哥,他追出門外,在花園裡尋到在默默抽泣的她,一把拉住,不讓她再亂走。 他急急道:「其實我是喜歡你的。」 她不吭氣,咬著唇,眼淚卻流個不停。 他拾起袖管替她拭淚,口中道:「和大哥說的話,只是個玩笑,你別誤會。」 她側過臉,不讓他碰她,嘴唇已經咬得微微滲血。 他慌了,往旁邊移了一步,看著她的臉,道:「我真的喜歡你,你為什麼不肯相信?你要怎樣才肯相信?」 她看著他,聲音顫抖,道:「殿下這種玩法,我受不了……」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回帝京後,我就去向父皇說明,請他賜婚!你肯相信我了麼?」 …… 衛靖手探入懷中,摸索了一陣,手伸至邢若紫面前,掌心攤開,裡面是一個褪了色的香囊。 黑底金花,刺痛了她的眼。她看見那上面笨拙的針腳,眼眶不禁又濕了。 她聽見他開口道:「這麼多年,我經常想,你什麼時候能再給我做一個新的……」 她眼睛一眨,就有淚珠落下。她打斷他的話:「殿下的話,我從來就分不清,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殿下的話,我不敢再相信……」 那只攤開在她眼前的大掌抖了一下,五指合攏,握緊了那個香囊,無力地垂下。 花叢對面突然有人高聲笑道:「昌平郡王殿下在這兒做什麼呢……」 邢若紫一驚,忙抬手抹了抹眼睛,抬頭望去,看見一個身著素色布袍的男子,腰間佩劍,正站在不遠處,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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