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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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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衛淇說出口,安可洛驚得連禮數都顧不得,一下子站了起來,顫聲道:「這怎麼可能呢?尉遲將軍怎麼會是潭州廂軍的一員……」 衛淇伸手扯了扯安可洛的裙側,笑道:「你這模樣,和我當初聽三哥講起時真是一模一樣的。你且先別急,這事兒你坐下聽我慢慢給你講。」 安可洛胸口那股震驚還在心中波蕩不休,依言坐下,眼睛盯著衛淇看。 衛淇緩緩開口道:「這還得從尉遲相公說起。按理兒,決哥哥應和尉遲沖大哥一樣,直接承蔭入仕。以父皇對尉遲一家的恩寵,決哥哥甫一入仕便得館閣之職是一定的。可決哥哥不願做文臣,倒想入禁軍做一番事業。尉遲相公知道了大怒,直稱決哥哥是在辱沒尉遲家門風,他若想入禁軍,便不許他沾尉遲家的光。決哥哥性子那麼倔,當然不肯低頭,尉遲相公一氣之下便替他造了假籍,將他丟去潭州廂軍,說決哥哥若真想在軍中成一番事業,便要抹去尉遲二字帶給他的榮耀,去從最苦最下等的小卒做起,什麼時候混出個人樣兒來了,什麼時候再回尉遲家。」 安可洛聽得發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揉著裙角,都快將緞子扯破了,自己也不知道。 衛淇輕輕笑笑,「馬涇一戰,決哥哥中箭是真。不過陳少勇的事情早就傳至帝京,尉遲相公也早已派人前去,想暗中將決哥哥接回家。他這一中箭,剛好露了個機會,尉遲相公暗中使了點兒手段,命人謊稱陳少勇身亡。就這樣,決哥哥回了帝京。他不在帝京的這四年中,尉遲相公對人只是稱他外出習武,想為將來入禁軍做準備。父皇自然也是知道這事兒的,因此才力排眾議,將決哥哥封為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後來也才那麼放心地讓決哥哥帥上三軍討伐西夷。」 安可洛聽著,口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真是沒想到……」 衛淇這番話,讓安可洛心中的積惑一掃而空。 她想起自己從前在天音樓時,對範衾衾說:「那是因為,他爹是尚書左僕射,當年對聖上又有擁立之功……」在尉遲決的將軍府裡,她對他毫不客氣地指責道:「你當人人都似你這樣,生在將相之家,一路平步青雲,哪裡受過下等武將要遭的罪……」 臉已經紅透了。她一直以為尉遲決和別的那些承蔭入仕的人沒什麼兩樣,不過是運氣比別人稍好罷了。豈料她眼裡的那個尉遲決,根本就不是真的尉遲決…… 安可洛胸口陣陣發悶,想到那晚將軍府中尉遲決欲言又止的眼神,想到自己平日裡對他的誤會,簡直不知該對衛淇說些什麼了。 他是憑自己的能耐從小卒爬至今天這個位子的,那些非人的罪,他怕是沒有一樣不曾親身遭過…… 一想起自己曾經對他說過些什麼渾話,安可洛恨不能將自己舌頭給咬斷。 衛淇在一旁看著安可洛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笑道:「安姑娘可別想太多了,不然讓決哥哥知道了,我可就慘了。」 帥帳外約五十步的地方,有一處沒人的地界,尉遲決攔住還要往前走的衛靖,「便在這兒說吧。皇上為何突然召節度使進京?」 衛靖的臉僵著,語氣不善道:「尉遲決,你先別和我扯這個。我問你,你上書請父皇將廖瑉撥至拱聖軍,可有此事?」 尉遲決微微一怔,隨即馬上道:「是又如何?這事兒不是你操心的。」 衛靖臉色一變,「你明知殿前侍衛班出來的人將來是要進衛尉寺的,為何還要這麼做?你和我說實話,是廖瑉自己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尉遲決默然片刻,歎道:「實是廖瑉自己堅持的,我挨不住他來求我,只得趁這次兵制改良,一併對皇上提了。」 衛靖一聽,高聲怒道:「尉遲決,你這個瘋子!你明明知道廖瑉的心思,居然還幫他做這事兒!你八年前自己瘋不算,如今居然還扯著廖瑉跟了你一道瘋!」他喘口氣,接著道,「尉遲決,你知不知道,廖家一門忠烈,如今就剩廖瑉一個了……」 尉遲決聽他提起這個,臉色也變了,打斷道:「廖瑉他就是因為這個,心心念念想了多少年了,他的心思你不能理解,我能!」 衛靖臉色發白,盯著尉遲決,半晌才歎了一口氣,「罷了。你尉遲將軍拿定的主意,誰能勸得了呢,自小便是這麼一個臭脾氣……」他苦笑了一下,看著尉遲決道,「不定將來哪天,我也變得和你們兩個一樣,成了瘋子了。」 第五章 將變 衛靖這麼一說 ,倒引得尉遲決大笑起來,「你不先想想邢家大小姐進京的事兒,跑來沖我發什麼脾氣。」 衛靖眉頭一擰,「你怎麼也跟著七妹胡說八道。」 「公主是胡說八道,難道廖瑉的話也有假?」尉遲決似笑非笑地看著衛靖。 衛靖尖削的下巴顫了顫,「我還真沒看出來,你們二人平日裡哪個不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在背後卻和嚼舌婦沒兩樣。」 尉遲決鼻腔裡哼了一聲,斜著眼看衛靖,「心裡明明惦記著。嘴硬有好處?」 衛靖瞳孔微縮,嘴唇動了動,終是什麼也沒說。他猛地一抬腳,踢飛了地上的一塊碎石,才道:「這次又是晉王的主意。」 尉遲決低聲道:「節度使的權這幾年都削得沒了,晉王還想要如何?」 衛靖眼睛瞟向遠處,一團灰色的雲飛快地擦著太陽遊過天空,他低頭看了看靴上沾的土,眉頭皺皺,「晉王的摺子一上,你家老爺子便告病,在家休養,不視朝事。中書無主,剩下那些人誰也不敢吭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 尉遲決臉色一沉,「你也不必這樣怪老爺子,他若是想要明哲保身,這麼多年來何苦……」 衛靖眼神掃過來,斷了尉遲決的話。 尉遲決一斂眉,苦笑道:「是臣逾越了……」 「得了得了,」衛靖轉過身,「尉遲將軍別和我來這套。」他踱幾步,到尉遲決身旁立住,「你還不知道,這幾天進士科禮部試,也出了件大事兒。」 尉遲決挑眉,「是題漏了,還是有人違禁?」 衛靖輕笑一聲,「都不是。四場考試全部結束後,禮部的人按例謄錄考卷,卻發現有名考生在三道時務策後還寫了近一萬字別的。那人不敢自己做主,當下便拿去給王若山過目。王若山看了大驚,扣下那份卷子,直接呈給了父皇。」 尉遲決聽了心裡也是一驚,「怎會有這種事情?禮部試還有在考場上亂寫別的東西的?便是如此,按例也當將那考生直接除名,王相公為什麼還要將那考卷拿給皇上看?簡直是糊塗!」 衛靖手背到身後,嘴角勾出一絲嘲諷,「王若山糊塗?你可知父皇看了那卷子後,竟下旨召那名考生十日後於邇英殿覲見。」 尉遲決臉色驟變,急急道:「此事當真?邇英殿歷來都是殿試後皇上用來召見一甲進士的,此時禮部試都未判卷,皇上此舉何意?那考生到底寫了些什麼東西?」 衛靖盯著尉遲決,默不作聲,半晌,才稍稍動了動嘴,沒有發聲,只做出兩個口型。 尉遲決仔細地辨認了,又是一驚。衛靖說的,竟是「新法」二字。 尉遲決眉宇間深深陷下,「我現在便回帝京。」說著轉身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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