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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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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句話裡,他眼裡痛苦無奈慈愛之色一閃而過,我心一動:翡顏因為自小就被送到王宮外去,由充任白象侍者的奶娘養大,外人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王女無寵。然而,正因為她生長在宮外,所以她比她任何兄弟姐妹都安全,也都快樂,這何嘗不是滇王在無能的時候保護心愛的女兒的一個辦法? 難道滇王把她放在宮外養,是為了保護她? 我把翡顏送走,再回去給滇王望聞問切,得出的結果卻讓我一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周平見我面色有異,忙問道:「雲郎中,滇王殿下貴體如何?」 我壓下震驚,用滇語問道:「殿下每天是不是需要定時服食一些藥物,否則就會全身無力,筋骨酥麻,幾欲發狂?」 滇王點頭,我又問:「殿下,您服食的藥物身上還帶著有嗎?」 滇王取出的藥物棕黑色,芳香撲鼻,熏人欲醉,我用銀刀挑出一小片,放進嘴裡嘗了嘗味道,忍不住搖頭:「鴉片……是摻了鴉片能讓人上癮的蜜丸。」 原來滇王受制于滇王后的原因,竟是毒癮,虧巫教想得出這樣的損招。羌良人也是懂得用鴉片的,她在漢庭的時候,有沒有用這辦法控制先帝? 一念至此,我突然想到了齊略——羌良人那麼喜愛他,難道沒有想過用毒癮來控制他?又或者,正因為她是真心喜愛他的,所以她才想得到他的真心,不屑於採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這念頭最後化成了我心底的一聲歎息:齊略,你能得她如此真摯的愛情,何其幸運? 「神醫,你能治我的病嗎?」 滇王見我面色有異,急切的詢問,竟以王者之尊,呼我為神醫。我點頭,覺得眼前這乾枯瘦弱的王者,實在值得憐憫。 「殿下,我有戒除毒癮的手段,可惜殿下沒有治毒癮的環境。」 戒除毒癮需要誘惑力減到最低的外在環境,需要堅定不移的意志。可滇王后怎能容許他戒除毒癮,脫離自己的掌控?他自己在滇王后的控制下苟活了十幾年,只怕本身的意志也忍受不了毒癮發作帶來的痛苦。 我現在才知道王太子天生殘廢,智力不高的原因:毒癮者生出來的孩子,先天殘障畸形的可能性極高。滇王一生都毀在鴉片上了,但他到現在還僥倖不死,卻又是多虧鴉片使滇王后的親生王太子變成了廢材,無法接繼王位,否則他只怕早已沒命了。 滇王顯然很明白我話裡的意思,沉思了一會兒,問道:「神醫,假如我的病沒法根治,你有沒有辦法讓我的病症減輕一些?」 「當然可以。」 滇王每天來找我治病,都是錯開了白象王后治病的時間,化裝而來,也從不去看翡顏一眼。然而我卻感覺到,在這滇國的王族裡,恐怕也只有翡顏這表面上最不受寵的王女,才是真正活得輕鬆,被人真切的關愛著的。 第三十九章 年關 轉眼到了十一月,漢庭那與神廟、王宮鼎足而立的軍事要塞式的使領館終於峻工。寄居驛館四個多月的使隊全員搬進了新居裡,但卻沒多少喜意,連高蔓也有些意興闌珊。 原來歲末將至,使隊上下,幾乎都收到催子弟回家過年的家書。我雖知老師于世事上不大通曉,忘了給我寫信是件十分正常的事,但別人都有家書,自己卻沒有,心裡總不免有些難過。 我這邊心情鬱鬱,卻見高蔓黑著張臉進來找我。他自來了南滇,常被熱情直爽的南滇姑娘們圍繞,收到的花啊、腰帶啊、頭巾等等累起來都夠裝兩三箱的,樂得他幾乎每天都在過神仙日子,極少有這愁眉苦臉之相。我一見他那神色,頓感奇怪:「怎麼了?難道你也收到催回的家書,捨不得南滇那些美好的姑娘們麼?」 「才不是催回家書!」 「那是什麼?」 「我爹居然寫信叫我趁虎賁衛年節換防回都時主理使領館要務,累些功勳,日後好往仕途上走!」 高蔓氣得一拍桌子,怒道:「我爹壓根就沒想過要我回家過年!」 我頓時啞然,宗法制下祭祖過年是家族中承認族中弟子身份地位的盛典,非有大事,不得缺席。高蔓跑來南滇是貪玩,當父親的本該在過年的時候將他召回去。 「費城侯是算准了你逆反,寫信激你的吧?」 「不是,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想讓我留在南滇博取功勳的。」高蔓臉上的表情一點點的垮下來,不同於那種偶遇事變的垮臉,他眼裡的掙扎分明就是人生理念受到衝擊時的痛苦:「我不明白,功勳、仕途就真的那麼重要嗎?」 高蔓屬於那種身在塵俗,喜愛一切世間美好之物,但卻真的心淨無垢,乾乾淨淨的一個人。當他的出身註定他日後可以、也最好成為一個富貴閒人的時候,他就順勢而為,去做那樣的閒人,並且從不想參與到政治鬥爭中去。 雖說可憐天下父母心,但我真的不認為讓高蔓這麼個純淨人兒,在完全不必要的情況下為了功勳仕途,也踩進權勢的漩渦裡來。然而疏不間親,做人沒有主動教唆兒子忤逆老子的道理,我只能不說話。 「雲姑,我爹拿我來跟你比。他說你來南滇,也是為了博取功勳,你以女兒之身,尚有這樣的勇氣和智慧,身在南疆而名傳於朝,我堂堂七尺男兒卻……」 費城侯這老狐狸,竟拿我來刺激高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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