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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妙在何處?」

  周平滿面紅光,鬍鬚撚斷了都沒覺得痛,無比興奮:「這位白象王后和她的乖孫子,是準備將母子之情,父子之情拋棄,自己掌控王庭的權力。他現在不請你給滇王治病,不是他沒有機會,而是他不想啊!」

  竟是這個答案!

  我啞然——這想法我有,但我不相信。可周平這樣的人精看事極少出錯,如果連他也肯定,那這事就一定是真的了。

  為了權力,白象王后準備放棄她的兒子,而刀那明正準備跟隨祖母拋棄父親!

  我不寒而慄。

  周平見我面色不好,便安慰的說:「王宮的爭鬥這麼明顯,保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當面撕臉,你再去王宮給人治病確實危險。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會設法讓白象王后自己出宮來治病,不必你去冒險。」

  我心中冰涼一片,強笑道:「多謝周老。」

  「不客氣,不客氣。」周平擺了擺手,眼睛似乎都要粘在桌上一副滇境輿圖上了,歡喜得就差沒有歡呼雀躍。

  一國的政教不合,互相爭權已經足以釀成滅國之禍。可滇國如今巫教有新舊派之爭,王庭有王太后和王后之爭,本來已經勢弱的國家,如何還能架得住這麼嚴重的內耗?

  滇國,最多兩三年時間,必會成為朝廷直轄的郡縣。可歎在漢庭的很多人私下已經將南滇直呼為「南疆」的時候,這個國家內部還在這裡分成許多派系互相爭鬥奪權。

  第三十八章 滇王

  給白象王后治病,是我從醫生涯裡最不愉快的經歷。

  即使是在漢庭,即使是在天家,我也從齊略在對皇天后土的乞求中見證了天家的骨肉之親,確定帝王亦有情深至孝者。

  然而我在白象王后的治療過程中,卻沒有體會到絲毫溫暖的情緒:滇王面對母親時一慣的木然和呆怔;滇王后面對婆婆卻是猜忌與仇恨;王太子在祖母面前是不知所指;刀那明在白象王后面前更多的是對政局的擔憂和焦急;翡顏偶爾一次碰到白象王后在我這裡治療,可她自小就在宮外養,對祖母是全然的陌生。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致使我在這以為應該單純而溫暖的環境裡,竟接觸到如此令人心寒的權爭?

  我以為天下最複雜的宮廷應該是在漢朝,卻不想回想起來,那裡竟顯然如此「純稚」。

  齊略以天子之尊,堂堂之道治國,嚴謹之道治家,挾勢而無為,乃是「陽謀」。而這裡,無論是治國還是治家,都只見「陰謀」。

  大小之辯,竟是如此分明。

  我搖頭,撫著傷口已經差不多痊癒的大象的額頭,歎氣:「人……不如你。」

  大象自然不會說話,它正跪在地上,鼻子卷著一片芭蕉葉,給它昏睡不醒的主人扇風趕蚊蠅。

  它的主人時生自從傷勢稍好以後,我已經用經巫術技法改良過的催眠法治療過二十幾次,神蛇咒雖然沒有發作,但那麼重的心理暗示,沒有兩三個月時間想要根除根本沒可能。

  使隊裡這麼長時間養個非我同族的滇人,出於機密和感情兩個因素,平日裡少不得有些怨言,我聽在耳裡,頗有些為難,這天翡顏來玩,我就想請她把人帶出去好生庇佑。

  「你把他收了做奴隸吧!」翡顏搖頭道:「幸虧他躲在驛館裡沒出去,否則他連象都已被巫教捉去活祭妖蛇了。雲姐姐,別說我只是有名無實的小小王女,就算四哥也護不了時生。」

  我悚然而驚,翡顏從象嘴下搶出一枚山梨,啃了一口:「巫教根本不怕王庭,只有你們他們才怕。雲姐姐,你要救人就要救到底,就算時生不值得救,這頭象也值得你救吧?」

  兩人閒話之中,院外門外響動,我起身開門一看,卻見周平領著個斗笠壓得極低,看不清面目的人在外面,我奇道:「周老,你找我有事?」

  周平二話不說,先領著那人進了院子,這才開口:「雲郎中,這位病人……」

  他嘴裡說話,那人已經摘下了斗笠,對我行了個南滇的躬身禮,用極不流暢的漢語說:「請您替我治病,我會重重答謝的。」

  那人身材瘦小,面容枯黃,嘴唇紫黑,看上去有些面善,我腦中念頭一轉,認出這個是誰來,驚怔無比,失聲道:「滇王殿下?」

  那喬裝打扮,跟在周平身後的人,赫然是在我眼裡沒有多少存在感的滇王!

  周平沖我一使眼色,領著滇王直入我的藥房,囑咐道:「雲郎中,有人要暗害滇王殿下,所以他來這裡治病的消息,你要保守秘密。」

  「雲遲明白。」我猜想周平突然把滇王帶來,是唯恐白象王后影響力太大,致使王庭的奪權過程太順利,所以才親自設法將滇王引來,以圖將他治好,讓王庭的內鬥延長持久,越亂越好。

  滇傳說重病纏身,經常神智不清,是有名的昏王。可他此時除下斗笠,在我面前一坐,氣度儼然。雖有病弱瘦小,形容枯槁之相,但眼裡清明,卻哪是傳言中不堪為王的昏庸瘋子?

  「事關機密,殿下請在此稍候,容我去辭客閉戶。」我一句話說完,突然想起翡顏乃是滇王的女兒,便問道:「我院中的客人乃是殿下十四女,殿下是讓我把她勸走,還是見她?」

  滇王微微一怔,擺手道:「不見。」

  略一停頓,他又說:「我來這裡治病,你別讓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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