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六二


  羌良人點點頭,從喉中發出一陣嗚嗚的低嘯,那象偏頭,噙滿淚水的眼睛看著我。我大聲說:「你背著他在街上走來走去,不是就是找人治他嗎?把他給我,我來治!」

  荊佩大驚,趕緊阻止道:「雲郎中,這可不是開玩笑,你還要去王宮給白象王后治病呢。」

  「虎賁衛帶著受傷的兄弟和兩位祭司先回去,通報周節使,請白象王后稍等。你和林環在這裡助我,給這一人一象做完急救再走。」

  羌良人出面借了路邊幾戶人家的東西,就著一戶人家的屋簷下鋪開用具,這才讓那象把已經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人卷下來,放在地上。和荊、林忙碌大半個時辰,把那人的傷口縫好,斷骨接上,都覺得這人委實命大,全身上下大小傷口數以百計,竟還沒死。

  「雲遲,這象傷得也很重,你過來給它治治。」

  羌良人已經把大象身上的小傷口裹上了藥,還留有幾條白骨可見的大傷口等我縫合,我摸到大象的肋骨也斷了好幾根,差點腹破腸流,竟比它的主人更重,大覺奇怪:「他們去了哪裡,受的傷怎麼這麼奇怪?」

  羌良人一臉悲哀的看著大象和它的主人,長長的歎了口氣:「他們去了神蛇林。」

  我恍然大悟:「他們去找食人蟒報仇了?去找那樣的凶蟒報仇,還能活著回來,真是萬幸。」

  「他們活不了……」羌良人的聲音有些發悶,掩了一下臉,輕聲道:「人已經中了神蛇咒,這象……只要阿詩瑪他們回來,就會派人來殺掉的。」

  我笑了笑:「你也不必激我,這人這象我既然打定主意救,自然會救到底。」

  她哼了一聲,不答話了。我轉頭看了一眼那全身是傷的人身上青灰色的蛇形畫紋,問道:「這是中咒的標記?我還以為這是巫教信徒的紋身呢。」

  謀害神蛇,中了神蛇咒的當地人都不敢援手相助,那一人一象竟沒有容身之地,最後還是羌良人出面借了運象的滾木拖車,把那象喚上車,由虎賁衛充任人力拉回了驛館。

  我下了馬,看看十分配合挾持者,當人質當得安穩的羌良人,慢慢的說:「阿依瓦,你用毒用得好,又能一嘯役使大象,蠱術也精深得緊。我只不明白,你和你師父既然有這麼強的毒術和蠱術在身,為什麼在教壇內卻甘願被人當成擺設?」

  一句話說完,我也不理她的回答,自去給只做了臨時急救的一人一象用藥。

  高蔓對那大象十分好奇,跟在我身邊進出張羅,一面好奇的問:「雲姑,這神蛇咒著實詭異得很,你真能治?」

  「能治好的話自然好,不能治好,也多一份經驗。」這是件極有風險的事,但風險與收益成正比,如能借此機會一舉打破巫教神蛇咒牢不可破的神話,這條食人蟒給巫教信眾帶去的神威可就去了大半。

  「萬一這神蛇咒真的會過給別人,可怎麼辦?」

  「延惠。」他已經加冠起了字,不能再向以前一樣直呼其名,只能稱呼表字:「你記得我以前教你的防巫之術嗎?意志一定要堅定,巫術沒有『萬一』這種說法,它只是一種心理暗示,你相信自己不會中,就不會中。」

  高蔓撇撇嘴,咕噥道:「自欺欺人。」

  這可不是自欺欺人一句話就說得清的,我搖頭歎氣:「延惠,你還小,有些事我跟你說了也不明白。」

  高蔓瞪眼,高挺的鼻樑上擠出幾道皺紋來,活似只小老虎正張牙舞爪,再次聲明:「我不小了!我都加冠了!」

  我忍笑修正錯誤,狗腿的點頭:「是,高小爺。」

  高蔓想笑,又想發怒,臉色無比奇詭,悻悻的道:「你就會欺負我。」

  「哈……」我忍不住開懷大笑,看到高蔓的表情,我老覺得自己一下子年輕了許多歲,那少年時期作惡作劇的歡樂全都浮現出來,一夜驚變積在心裡的壓力都泄了出去。心裡突然覺得,在我幾近靈魂麻木的時候,有高蔓在身邊實在是件幸事。

  我一面給大象換上自製的消炎藥,一面道:「我還是給你講個故事吧。遙遠的西方,有人做了個試驗。他在犯面前燒紅烙鐵,告知將對其施以烙刑,在犯人因此而深覺恐懼的時候將他的眼睛厚厚的蒙上,然後……」

  「然後怎麼樣?」

  我為他的捧哏噗哧一笑,心想:這小子如果不出在公侯之家,當個說書搭話的人也一定行。

  「然後拷打者將烙鐵烙在豬肉上面,告訴他已經用刑了。這場拷打並沒有烙燒犯人,可犯人聽到烙豬肉的聲音,聞到烤焦的味道,聽到拷打者的提示,卻痛苦萬分,反應與受烙一般無二,且在提示的受刑處出現了烙傷。」

  「有這種事?」

  我點頭肯定,給大象乾燥的耳後灑水降溫:「你看,在這個案例裡,試驗者給被試驗者做看燒紅的烙鐵,告知對方將遇的遭遇,就是心理暗示;而被實驗者因為心理暗示,而致使自己身受烙傷,就是他自身精神的力量。所謂的巫蠱,與這案例相似。」

  我細想南滇的巫術,歎了口氣,認真的對高蔓說:「延惠,整個使隊就你性子最是輕浮不穩,連我兩個侄兒都不如,最容易為人所趁,你一定要記得對巫術多加防範。」

  中午的時候,王宮派人來接我去給白象王后治病。

  如今白象王后的寢宮比起以前來可大不相同,原本這裡只有侍女,現在卻裡裡外外足有五十多名固定站崗的衛士,巡邏隊更是以平均每刻一次的頻率穿梭。

  我仔細打量,發現無論宮裡的侍女、衛士還是擺設都與我以前來的時候完全不同,顯然經歷了大規模的清換。

  刀那明親自將我迎到他老祖母病床前,看著我給病人熏香推拿針炙:「雲郎中,我祖母想要完全康復,得用多長時間?」

  「快得半年,慢則一年兩年。」我診病已畢,退出王太后寢宮,悠然問道:「四王子,當初我們的約定裡,我除了替令祖母治病以外,也要替令尊治病。可直到現在,我還沒有給令尊請脈的機會。你不會到時藉口我沒有完成任務,而不履行約定吧?」

  刀那明臉色大變,難看已極,好一會兒才擠出一絲笑來,連聲道:「不會,不會……我父王無法脫身治病,這是我的過錯,跟雲郎中沒有關係。就算父王的病雲郎中找不到機會治,我也一定會履行約定的。」

  刀那明最初跟我的兩個合作條件,一是我治好他父親被王后控制的病;二是治他的祖母。現在他突然放棄了第一個條件,由不得我心生懷疑:他有這麼好說話?

  我左思右想,心裡有個念頭,不能確實,索性去找周平,隱瞞了我跟刀那明的立約的起源,把收集到的信息告訴他,聽政治專家的意思。

  周平先是驚訝,再是疑惑,想了許久,一雙老眼熠熠生光,突然撫掌大笑:「妙啊!妙啊!妙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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