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五五


  偏左的那個頭發育正常,另一個生在右邊肩膀上的頭顱卻只有人的拳頭大小。這個頭雖然五官俱全,卻明顯的不具備應有功能,萎縮成一團。

  那祭司見他領出這神侍來,果然把使隊眾人都嚇了一跳,面上大有得色,迭聲催飲。周平等人驚疑不定,明明是將這雙頭少年看做了邪魔,唯恐其中有下了巫蠱,不敢喝他倒的酒。但他們面對從未見過的奇詭的怪人,又不由自主的覺得恐懼,無法以平常心從容應對,被祭司占盡上風。我心裡暗暗歎氣,揚聲道:「祭司大人,多謝你的美意,可惜這酒周天使卻不能喝。」

  那祭司詫異的問:「為什麼?」

  我一指那雙頭少年:「因為這杯酒是他倒的。」

  那祭司弗然不悅,怒道:「神侍倒酒,是我滇國最尊崇的待客禮節,你是在侮辱我國嗎?」

  「滇國是漢庭唇齒相依的兄弟,王庭出使的王子和王女是我的好朋友,我雖然以前沒有來過貴國,但卻已經因四王子的解說對貴國嚮往已久。貴國有令我渴羨的文化,也有讓我一見著迷的風物,我對貴國喜愛就像喜歡我的國家,我對貴國風俗的尊重就像尊重我的君王。」

  我一口氣說完,略歇了口氣,含笑望著那祭司,問道:「祭司大人,尊重必須是雙方的,我們尊重貴國的風俗,貴國也應該尊重我國的風俗。這樣才算公平,不是嗎?」

  「喝了神侍奉上的仙酒,能得到神靈的祝福,難道上國的風俗難道禁止凡人接受神靈的祝福嗎?」

  我聽他把「神侍」二字咬得特別重,不禁一笑,正色道:「我國的風俗自然不禁凡人接受神靈的賜福,但在我國的風俗裡,卻不以為……他能做神侍。」

  我指了指那雙頭少年,知道這必是個雙胞胎發育不完全而致的畸形,看這樣子不像是能健康長壽的,在他身上做文章實在有些缺德。但立場不同,我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祭司大人,在我國的風俗裡,雙頭人具有魔力,能夠使一個興旺的家族陷於分裂,造成可怕的後果。胸懷坦蕩的君子,是不可以喝這種人倒的酒的。」

  我雖沒直說那是妖孽,但意思也差不多了。那祭司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好在這時候周平他們也從驚疑中醒過神來,接過我的話頭,硬是將那杯酒辭掉了。

  這祭司在教壇內雖然年紀最小,排名第四,但卻是掌握實權的人物,他出來敬酒居然沒人雖,自然大丟面子,很快就退席了。好在打壓巫教,抬高王庭本就是朝廷定下的方略,那祭司被氣走了,正合大家心意。

  歡宴繼續,堂下湧進一群身著異族服飾的美麗女子進來唱歌跳舞,陪酒助興。我和荊佩、林環二人同席,都是女子,本以為不會有人來陪酒,不料我們這一席上,竟也來了三名女子。

  我對堂下跳的那種名為「薩朗」的舞蹈十分喜歡,看得入神,身邊那陪酒的女子卻大發嬌嗔,伸手在我眼前晃動,阻擾我觀舞。我本不想理她,但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中指的一枚翠環上。

  那翠環也沒什麼稀奇的,但我一看之後還想再看,卻稀奇了。我微微一怔,突然恍悟,再聽到那女子嬌聲讓我轉頭,便依言而行。

  那女子容色平平,但一雙眼卻幽深如夜,其中又似縈繞著迷霧,令人看著便移不開目光。那女子軟言婉轉,給我斟酒分菜,殷勤無比。我嘴裡吃喝,目光卻片刻不離她的臉上,看得她咯咯嬌笑,突爾黑眸轉動嗔問:「怎麼這麼看我?你喜歡我嗎?」

  我暗裡起了一身雞皮,眼睛卻只顧著盯著她看,魂不守舍的點頭回答:「喜歡……」

  那女子聞聲低笑,面浮紅暈,望著我柔聲輕問:「那你過兩天去對面山坡的榕樹下等我好不好?」

  我癡望著她,含糊道:「可我有人跟著的,去不了。你來見我好不好?我讓人給你留門。」

  那女子略微思索,點頭答應了,又給我勸酒,我再喝了兩杯,便伏案醉倒。等荊佩推醒我的時候,那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夜宴散後,我躺在王宮綿軟清涼的葦席上,猶自思索那女子的身份來歷,突聽荊佩問道:「雲郎中,你還在想那舞姬啊?」

  「嗯。」我思索良久不得要領,忍不住喃道:「也不知她到底是什麼人。」

  荊佩哧笑一聲,顯然有些氣憤,哼道:「管她是什麼人,就憑她是南滇人,就算你再喜歡她,找她對食也不行。」

  「對食?」我的思緒打了個轉,才弄清她說了什麼,嚇得我一個激棱,差點從床上滾了下去:「你那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呀!胡扯!」

  「人家問你喜不喜歡,你回答喜歡……難道還不是……」

  我忍俊不禁:「你傻了!那……」

  我突然想起這是在王庭內的宮室裡,人生地不熟,萬一有人監聽可不是好玩的,便收聲示意她們靠攏,大家低聲說話。

  誰料她倆面色古怪的看著我,卻不靠攏,看樣子卻是怕我有同性傾向,會借機佔便宜。我被氣得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好不容易才將事情說清,囑咐她們:「下次如果碰到那女子有意跟你們接近,千萬別去看她手上的翠環和眼睛,免得中了招。」

  荊佩有些狐疑的看著我,問道:「雲郎中,你真沒中招?」

  第三十五章 王庭

  一宿無話,次日刀那明便來帶我去給王太后看病。王太后中風癱瘓,說起來不算什麼難治的病,只是要耗時間以針炙用藥等方法仔細調理。

  我和荊佩等幾人在王庭裡給王太后治病,節使周平卻帶了虎賁衛游走滇國街衢,尋找適宜的地段修建使領館。在王城外的跑馬圈了一個山頭,佔用一個可以東扼教壇,西制王宮的山頭,準備將它建設成為一座可以當成軍事要塞用的堡壘。

  堡壘內圍是使領館的核心,外圍卻分區劃立,給在滇境經商務工的漢裔建造商業、手工、居住等屋宇。

  周平在那邊請王庭調撥奴隸,採辦用具督造使領館。我這裡給王太后治病也有進展,在第七次給王太后下針以後,原本一直連嘴也動不了的王太后突然開了金口。

  近十年不能動,也沒出聲的王太后突然竟能說話了,由不得王庭震動。很快包括國王、王后、王太子、眾王子王女在內的人都紛紛跑了來問病,給我的賞賜流水價的送了過來。

  我雖然自負醫術,但也自知絕不至於能只用六天功夫,就能將癱啞近十年的病人治好。王太后好得這麼快,豈止是我的努力在生效這麼簡單?

  看來,王太后的癱瘓雖然不假,但喉啞卻是假的。只是這王宮裡有她顧忌的人,所以她才借用我這「上國太醫」的身份,利用漢庭之勢壓住對她不利的人,才好「康復」。

  滇國的王庭裡,癱瘓的王太后;強勢的滇王妃;病怏怏的妻管嚴滇王;先天殘疾的王太子;野心勃勃的四王子——仿佛已經開幕的戲劇,人物已經出現,只不知情節當如何發展,刀那明想讓我替他走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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