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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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一怔,才恍悟他是在我在宮外生活狀況,想想自己近期的生活,不禁一笑:「我很好。」 「那就好。」 他說了這三個字,就不再說話了。 我沉吟許久,終於反問一聲:「你呢?還好嗎?」 他好一會兒才略帶遲疑的回答:「我……不知道……」 我愕然,心頭似乎被針刺了一下,不是痛,而是一種驚。驚於他的回答所含的疑惑,亦驚於他語聲裡所帶的黯然。 他不是普通人,評斷普通人的生活「好」與「不好」的兩種答案,他都無法單純的選擇。 普通人所謂的生活好,是愛情如意,事業順心,家庭美滿。 但他有心上人卻要遠遠推開,與愛情如意無緣;在事業上,楚國明顯正在準備完全脫離中央的控制,也不算順心;家庭美滿中,有個添子之喜,但皇長子不是嫡長子,皇統可以預見必有風波,這美滿也免不得打個折扣。 我張了張嘴,想道歉不知該如何開口;想安慰他兩句,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卻是他輕輕一笑,低聲道:「縱是我答不出你的話,你亦不必如此。因為我並非普通人,所求所欲與小兒女情懷自不相同。」 是的,他是天子,可他也是人。只要是人,都會有基於本能而衍生的欲望,無論地位高低。縱使他因為自己的地位高,所以訂的標準要比普通人高,但不能順遂所願不快,想必與普通人並無二般。 我心中一澀,有句話衝口而出:「我明白,你……我只是……只是憐你心苦……」 我早已決定與他再無牽扯,可此時此刻,室外風雨如晦,室內浮光幽暗,只有我和他隔簾而坐,細語輕言,卻讓我說了句本不應說的話。 而且這句話我明知不該說,但說出來後,我竟不覺得後悔。 紗幔影裡,他的身影也一凝。良久,他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不大,卻似乎帶著無限的欣慰與歡喜。 我聽著他輕悅的笑聲,心底也泛起了一股淡淡的喜意。 「你願意進來陪我坐嗎?」 「不。」 「為什麼?」 我閉上了眼,喑聲道:「因為我……害怕!怕你所代表的那些可以輕易毀滅我的東西。」 這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怕自己堅持的東西動搖;更本來美好的東西,會因為一時的衝動而毀壞。 這層薄紗相隔的距離,無論是空間的,還是心上的,都是你我必守的距離,誰也不能逾越。 我與你,只能如此。 「你,不能勉強我。」 「我不會。」他輕輕地籲了口氣,似有失落,但語意卻明快無疑:「我答應過你的婚事由你自主,絕不食言。」 因此即使是他自己,也絕不會勉強我嗎? 我微微笑了起來,心頭一陣輕鬆:「多謝。」 室外雨聲漸稀,似乎陣雨將停了,天光又複透亮,我望著透光的紗窗,突聞他喃喃地說:「雨要停了。」 「是,雨要停了。」 我心頭一陣悵然,隨之低喃一聲:「雨停,我要走了。」 「雲遲!」 他突然喚了我一聲,我望著他的影子,輕聲問:「你還有什麼事?」 他遲疑了片刻,才道:「明年今日,你可願再見我?」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道:「讓我來這裡見你?」 「不拘你在哪裡,你可願見我?」 我一愕,驀然醒悟:他必是以為,明年今日,我必已成婚,會避瓜田李下之嫌,所以有此一問。 可他不知道,在我心裡,如果沒有嚴厲的宮禁拘束,根本就未把男女之防放在心上,即便成婚,也絕不會因此而斷絕與男性友人的交往。 可他在我心裡,卻不僅是普通的朋友! 我微微錯齒,道:「我不見你。」 他的影子動了動,我起身立在紗幔之前,輕聲道:「但我願明年今日,與你如此時會。」 不是見面,只是隔簾而會,若一年不見,猶能隔簾有話,自不枉彼此曾有的心情;若隔簾無話,那便是情盡,正堪相絕,也算情緣了結無憾。 他顯然也有些錯愕,旋即舒聲一笑,朗聲道:「好!我們擊掌為約!」 回到剛才和鐵三郎一聲喝酒的地方,我本來擔心鐵三郎等我等得不耐煩,不料推門進去,便聽到一陣鼾聲。原來鐵三郎久侯我不至,酒足飯飽之餘,索性便在席上大睡特睡。 我推了他好幾下,才將他推醒,見他臉側盡是竹席硌出來的印子,忍不住好笑:「鐵三哥,你把人家的酒肆當逆旅了不是?睡這麼沉,小心人家當你是醉鬼,揪了扔出去。」 鐵三郎抹抹眼睛,扭扭脖子,笑道:「下雨涼快,這覺睡得舒服,就是真被扔出去也值了。」 我找來夥計掛了賬,和鐵三郎一起出了杜康酒肆,陣雨已經離了。長安城那排水設計十分合理的街道上積水不多,就是有些泥濘。 鐵三郎看看街道,有些懊惱地道:「哎,我早說夏天雨多,要替你釘幾雙防雨防滑的高齒木屐的,偏偏忘了。這路不好走,你可怎麼辦?」 我這走慣了水泥路的人,的確不喜歡在泥濘地裡走動,看看路況,也有些犯愁:要我走路,我實在不願意;但雇驢子行腳吧,又囊中羞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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