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還巢 | 上頁 下頁


  我登時目瞪口呆,齊略卻已在陳全書好的帛書上蓋上了天子印璽,將那詔書遞了過來:「你去領對烏木牌,從今日起可以自由出入禁中。此詔用或不用,全由你定。只是,你若到時誤了太后之病,朕須饒不得你!」

  他話裡的警告之意再明白不過了,我暗暗苦笑,卻也只能接詔而退。這詔書接著只要我不用,便不生效,卻不必為了這個再給自己找麻煩。

  王美人在我退出的時候低聲說了句什麼,齊略不答,我走出殿門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他說:「阿楚,明日的祭祀,還是免了罷!」

  第六章 治病

  肩頭被壓了這麼副重擔,我本來以為自己免不得惶然不可終日,誰想回到太醫署洗漱了一下,居然連夢都沒做一個,就睡到了天亮。梳洗完畢,收拾了醫藥箱,正準備往詔獄探望一下老師就出宮尋找病人,突然聽到前院的太醫署正堂傳來一陣喧嘩。

  署中的值守大夫去了永壽殿給太后侍病,正堂那邊在吵什麼?我正疑惑,便聽到一聲大吼:「好,你們不去救人是吧?不去我就把太醫署拆了!」

  一聲吼畢,就聽到「嘩啦」一陣響,聽起來,像是太醫署正堂裡放著的三腳紅陶熏香爐被人推倒了。接著便是赤術尖細的哭叫:「你這賊廝,快賠我香爐!」

  我心中微怒,快步走到正堂前,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太醫署的正堂此時已經亂做了一團,正堂中央放著的尺高三腳紅陶熏香爐粉碎,裡面盛著的天木沉香灑了一地,赤術和白芍正摟腰咬手的纏著一名壯漢。

  黃精正在那裡急急忙忙地捧著地上散落的天木沉香,見我出來,頓時大叫訴苦道:「雲姑姑,這人蠻不講理!我們跟他說了好多次,署裡的大夫都沒空,不能出診,可他不聽,鬧了半天,把熏香爐給砸了!嗚嗚嗚……這香爐被毀,大夫回來定要打死我們!」

  我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冷聲道:「老師即使回來,要罰也不會罰你們,只罰那打碎了東西的混帳!」

  那被赤術纏住的壯漢紫膛臉,長相兇惡,此時斥駡不休,更顯得滿臉橫肉。他正奮力想甩脫赤術白芍的糾纏,嘴裡大聲恐嚇:「吵什麼吵,再吵老子把你們全宰了!」

  我心中大怒,喝道:「混帳,你欺我太醫署婦孺軟弱不成?」

  那壯漢正怒目圓睜,威嚇三童,聽到我的喝斥,頓時啞口無言。我見他拎著赤術不放,便踏前兩步,一手去接赤術,另一手則在他腰眼要害處重重一擊。我兼通中西醫,雖然不敢自認是大國手,認准人身要害穴道,一擊即中的本事卻有。

  那壯漢雖然威猛,但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吃我這一擊卻也由不得他不麻軟倒地。

  黃精喜叫一聲:「雲姑姑,你好厲害!」

  白芍一見機會來了,更不待招呼,和黃精二人拿藥杵的拿藥杵,揀門閂的揀門閂,趁那壯漢還未起身之時一擁而上,乒鈴乓啷一頓猛捶。

  可憐那壯漢空長了塊頭,在這黃口孺子手下卻全無使用之地。估計他也想到自己理虧,又有求於人,不敢再莽撞反抗,只抱頭大叫:「別打了,別打了,我認錯,認錯了!」

  兩小聽他認錯,也見好即收,我這才堂中坐了下來,問道:「你來這署裡大鬧,到底有什麼事?」

  「我來請大夫替我們屯長張典大哥治傷。」那壯漢看了我一眼,見黃精等人都圍在我身邊,便陪笑道:「姑姑,方才是我無禮,還請你向太醫署大夫通報一聲,請他跟我走一趟吧!」

  「太后娘娘病重,將太醫署的大夫全都提進宮去了。」我仔細一看,認出他身上的衣服是宮掖門守衛之服:「期門軍有良醫所,專替軍士治傷看病,你怎麼到太醫署來鬧?」

  那壯漢兩道向上揚的掃帚眉一下子焉垂了下來,寬闊的大嘴咧了咧,似乎想哭:「張大哥傷重得很,良醫所的飯袋們都說只有太醫署的大夫,才能救活他。」

  我正是準備出宮行醫,便撞上這麼通事,不理會似乎過意不去:「好,我……」

  黃精一聽我說好,立即攔住我,大不樂意的說:「姑姑,你要去給這莽夫看病啊?這人既惡又凶,打碎了咱們的熏香爐還沒賠呢!」

  我還沒說話,那壯漢已經一迭聲的說:「我賠我賠我賠……」

  他一面搜袖刮懷,把所有錢幣和值錢的東西都掏出來堆在一張醫案前,一面說:「姑姑,您貴人多事,還是煩您替我請位大夫出來吧,在下定當重謝。」

  想來他見我是女子,雖然感謝我的好意,但對我的醫術卻沒什麼信心。旁邊的黃精嗤笑一聲,一個鬼臉羞他:「沒眼力的,雲姑姑就是醫署大夫的親傳子弟,連范大夫有說她他是青出於藍,你居然敢嫌?還請大夫治你那屯長的傷呢!我看你要先治治自己的眼。」

  那壯漢聞言,用既期待又不放心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訥訥的問:「這位姑姑,你真能治我大哥的傷?」

  「沒看到人,我不能斷言能否治好。」我見那壯漢一臉疑慮,便問:「我去,你不願意?」

  那壯漢正自躊躇,在一旁數他賠的錢的白芍突然叫道:「雲姑姑,這傢伙賠的錢也就夠買咱們那熏香爐的爐蓋,您別去給他們看病。」

  我聞言皺眉,對那壯漢道:「把你的名字和所在部曲報出來,有了錢就把熏香爐賠給太醫署,別累得這些孩子為了你挨駡。我去替你看看你那屯長的傷。」

  「我叫鐵三郎,宮掖門期門軍司馬王協座下,等我手頭有錢,立即把這香爐錢還過來。」

  黃精收著地上灑落的天木沉香,呸道:「還是雲姑姑心善,不然這爐天木沉香也叫你賠,非把你扒了皮不可!喂,我看你有把子力氣,要是沒錢賠,過太醫署來做半年苦力也行。」

  鐵三郎聽我問起他那大哥的傷病,忙仔細回答。我聽他描述的症狀,知道是中了毒箭後傷口不癒合,引起傷口發炎,便吩咐黃精將我新製成的幾種藥拿了幾份出來,重新收拾醫箱。

  鐵三郎連忙伸手,替我把醫箱背起,陪笑道:「姑姑,這箱子重,我來替您背吧。勞您大駕,若能治好張大哥的病,我們兄弟定當重謝。」

  那藥箱的確蠻重,有人替我背我也不矯情,只吩咐他注意輕拿輕放便罷:「重謝倒不必,你只要記得付診金,別恃強淩弱就好。」

  鐵三郎的屯長張典家就在長樂宮東面的霸城門外,走快些兩刻便到。那是土夯牆的院子,石基泥牆的三開間杉皮頂矮屋。

  屋裡的人聽到院門的開合聲,便有一人笑道:「大哥,這定是三郎買酒回來了。」

  我一愕,心裡警惕之心頓起,停下腳步問道:「怎麼回事?」

  鐵三郎見我不動,便想來拉我,我冷然道:「鐵三郎,我是主治太后之病的醫官,若是因為你心懷歹意而使太后有個意外,只怕你會五族不安。」

  「雲姑姑,你誤會了,我絕無惡意。」鐵三郎大驚,忙道:「只是我這哥哥,自被人說他的傷無治以後,就不肯再看病了。今日他本是叫我賣了家什,給他買幾壇好酒的,是我擅自跑去了太醫署請人……」

  九尺高的大漢,說到這裡竟眼眶有些泛紅。我聽他說病人自己已經放棄了求生之意,不禁微驚,對這憨漢頗有憐憫之意。

  屋裡人顯然聽清到了我和鐵三郎的話,便有人開門問道:「三郎,你又請了什麼醫生?」

  房門一開,一股既腥又臭的腐肉氣味便沖進我的鼻子裡,這麼冷的天,腐肉的氣味還這麼濃烈,病人的傷只怕比鐵三郎剛才描述的要嚴重許多。

  我無暇再與鐵三郎爭執,錯開那開門人的身軀,一步踏進屋內,向氣源處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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