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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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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知道。」少年應得鏗鏘有力,身姿堅定如磐,「臣願為兵為卒,任從元帥驅遣,但求綏我邊疆,不懼生死。」 「好。」墨鸞親執起他的手,將他引至殷孝的馬前,「元帥收下這小兒郎嗎?」 少年熱血,銳氣誠不可擋。 殷孝低頭看一眼李颺,喝聲:「上馬,走了。」 李颺欣喜而笑,翻身蹦上馬去,竟連鐙也不踩,足下似生了彈簧一般,「姨姨,等阿寶做出一番事業來給你瞧。」他勒韁回望,馬蹄踏雨,濺起水花一片。 她站在雨裡,遙遙遠送良久,侍人手中的傘擋不出暴雨,暈開了頰側斜紅,鳳冠上垂下的金粟在額前來回搖擺,披風浸得透濕。皇帝遣人勸她回去,莫要著風傷了身體。她返身步上高臺,看見隨立一旁的吳王李宏。 阿寶一定是先求過了父親,被駁斥了,所以才會在這時候忽然跑來當眾要求從軍,以此逼迫父親就範,「長沙郡王胸懷大志,有勇有謀,不愧為大仁皇帝的長孫、吳王殿下的嫡子。」墨鸞悵然而笑。 「太后謬贊。」吳王李宏躬身低下頭去,「太后就要前往澶州,此去路途兇險,請殿下千萬珍重。」 墨鸞聞聲又向他看去,風雨中天光昏昧,竟看不清神色。她淺淺地勾起唇角,卻舒展了娥眉,「國難當頭,輔佐陛下坐鎮神都,是最沉的一副重擔,也請大王千萬珍重。」 好一句「千萬珍重」,蘊涵幾多意味。 但幾乎就在太后鑾駕離京的同時,太極宮甘露殿上卻有哭聲響起,竟似比不停歇的風雨更叫人揪心膽寒。 大殿重簾之後,小皇帝李承仿佛一隻驚慌失措的幼鳥,癱在書案,反復自語:「朕不信……朕絕不信……」 那內侍監韓全匍在禦書案一角哭泣著訴道:「老奴所言句句是真,先帝崩逝乃是太后姊弟所為!陛下如若不信,可往皇陵,請開先帝聖寢一驗。」 「放肆!」聽得此言,李承便似被火燒了一般,「你放肆!先帝的安寧,豈可隨意打攪!」他連連地指著韓全怒斥,稚嫩嗓音中卻已有了顫抖。 韓全聲淚俱下,抬頭時,前額已是血淋淋一片,雙眼卻顯出精光來,「老奴一生侍奉先帝,本該追隨先帝而去,之所以苟全性命,隱忍至今,只為替先帝雪此奇冤,奈何不得良機,不敢妄動,而今太后與鳳陽王離京在外,正是天叫陛下報大仇,正國統!」 「不……不不……」李承驚得跳了起來,連連搖頭,不敢應承,「太后是朕的母親……」 「端敬敏皇后才是陛下的母親!」韓全辯道。 「可太后教養朕五年……」李承仍舊搖頭。 「她佔據陛下朝堂,將陛下當成傀儡!」韓全急急地道。 「可……可……你不要亂說!」李承辯無可辯,直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陛下!如此大事,老奴怎敢亂說!」韓全膝行上前,牽住小皇帝的衣擺哀哀地泣道,「陛下難道就不曾聽說過些傳言?端敬敏皇后究竟緣何早薨?太后與鳳陽王勾連,立下一個『華夏王』,分明其心可誅!父仇母恨,國恥家辱,陛下還猶豫什麼呢?難道還要等著她對陛下下了毒手,才悔之晚矣不成?」 「我……」李承到底還是個未及束髮的孩子,哪受得如此緊逼,終於哭出聲來,一面抹著淚,一面不停地嚷,「我要見三叔……你去請三叔來做主……」 眼見小皇帝無法決斷,韓全只得急急命人密請吳王李宏。卻不料,李宏到來,聽得此事,竟勃然大怒。 「狗閹奴!邊疆不甯,洪澇滔天,你在調唆陛下做些什麼!」他憤而一腳將韓全踹在地上,負手叱道,「國難當前,任何旁的事情都留待日後再說。」 「大王也是李姓子孫,是先帝親手足,難道真就忍心不顧麼?」韓全爬起身來,伏在李宏的足下,「只要陛下與大王下定決心,早做準備,便能在他二人返回神都時,將之一舉擒殺,還政于陛下,替先帝雪恨!值此良機,又能耽誤多少大事?若不把握,只怕日後再想舉事就難了!」 一番說辭,叫李宏心下一陣動搖:這確實是個絕佳的機會,但也絕非易事。若是走漏了消息,怕是要反受其害。萬萬……不可草率。 「你……肯定先帝崩逝與太后有關?」李宏細問時,已不由自主地壓低了嗓音。 韓全叩拜道:「老奴有曾跟隨太后身旁的一名宮娥為人證!正是太后用鈍器重傷先帝,才令先帝不醫而崩。當年先帝與老奴前往溫泉行宮,去時還好生生的,誰想到——」 「行了,將這宮娥帶來。」李宏截口將之打斷,不願再多聽,他的眸色漸漸沉斂,又令,「這一件事,做得決斷之前,不許再對任何人透露半個字,就算杜禦史與藺國老也不行!」他這一句話似在喝令韓全,目光所聚卻是李承,聲色嚴厲,把個年幼的小皇帝唬得呆在當場,一聲也不敢吭。 章八三、濃雲蔽 藺姜與傅朝雲對視一眼,兩人皆是不由自主地便將目光投向了閣中案上擱置的寶劍。 自乾陵青龍門入,步上六百階高臺,寬闊平坦的司馬道兩旁,鎮陵神獸威武赫赫。見高碑往南,及內南門,有聖睿皇帝述聖記碑,再往裡,經過懷王泰與端敬敏皇后的陪陵寢,便是聖睿皇帝主陵。 吳王李宏攜了小皇帝李承,領右僕射、英國公藺謙及御史大夫杜衡,到得乾陵,諸般大禮行罷,便喝令乾陵守衛開啟地宮。 一時之間,仿佛哪裡都陰沉著,連皇陵所在的山中也是暴雨不斷,掣天電火仿佛要將穹窿撕裂一般,映起眼眸中不滅的火花。 「先等一等,」眼看衛軍們就要動手,右僕射藺謙終於忍不住出聲喝止。他向小皇帝重重躬身一禮,問,「陛下與吳王殿下將臣等單獨召來究竟所為何事?如今事因不明,就要請開先帝陵寢,驚擾先帝長眠,恕老臣實難贊同。」 滿臉愁容的李承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出原委,只得將求援的目光投向吳王李宏。 「事已至此,就直說也無妨。」李宏擰眉沉道,「如今,有人告稱:先帝崩逝另有內情。故此,陛下決定要請開乾陵,再驗先帝遺骸。我以為應當如此。難道藺國老與杜禦史還有高見嗎?」 他話音未落,猛然,天空中又是一道電光劃過,照得人臉色慘白如紙。 藺謙聞之震驚,疾聲追問:「何人告稱?」 「先帝近前侍人,內侍監韓全。」 「有何憑證?」 「有當年跟隨太后身邊侍奉的宮娥一名為人證。」 「他……他們所告何人?」 「太后白氏,與其義弟,勇義侯姬顯。」 藺謙不由後退半步,立時只覺後心生寒,「既然如此,請陛下准老臣回避。」他躬身又向小皇帝施一禮。太后與勇義侯,一個是他的義女,一個是他的義子,若真要秉公徹查,他就不該在這裡。 但不待小皇帝應話,李宏已先開口:「藺公不必回避。陛下相信藺公的風骨氣節,必能公正明斷,不會包庇徇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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