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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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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晗見婉儀忽然來,心裡猜想便是韓全偷偷使人去通的風報的信,心中惱怒,狠狠瞪了韓全一眼,但到底還是害怕傷了親妹,不敢強行催馬,「這樣晚了,婉妹獨自出來?」他抬眼張望了一下,見只是婉儀帶了幾個僕婢,並不見白弈蹤影,忽然覺得有些奇怪,不禁問道,「善博呢?」 濃夜如墨,婉儀一雙眸子閃爍不定,一顫之下,神色間便見些許尷尬,「他……」她不自在地虛了目光,遲疑了一瞬,輕道,「他來就能勸得住你嗎?」 「他不在府上?」陡然,李晗的聲音已高了起來。無端端地,不安又惱怒。他猛一抖韁繩。 婉儀驚得鬆手向後跌了一步,一旁婢女忙上前攙住她,卻見李晗已縱馬改了道,竟是向著公主府方向奔去。 「哥哥!」婉儀焦急地呼喊,但李晗撒出去的馬韁早已收不住了。 他一路策馬,到得公主府門前就直往裡闖。 「哥哥!」婉儀嚇得臉色慘白,追上來就拽他。 正拉拉扯扯到前院,卻見白弈從正堂裡快步迎出來。他看了看氣洶洶的李晗,從容地將婉儀拉進自己的懷裡,問道:「怎麼了?夜裡出門也不叫醒我一起?」 一瞬間,李晗騰騰的殺氣全給生生地憋屈了回去,成了懷疑的敵意。 「陛下這是怎麼了?深夜駕臨,所為何來?」白弈攬著婉儀,不動聲色地問。 這人出現得正是時候,李晗瞪著他半晌應不出話來,哼一聲,領著韓全與幾個千牛衛轉身就走。 「陛下這就擺駕了?」白弈見他要走,不緊不慢再問一句。 話音未落,李晗已一腳踢在大門的高檻上,「是呀,去溫泉宮接淑妃。怎麼妹丈不想朕去?」他側身回頭,惡狠狠地瞪著白弈。 白弈見狀,輕笑,「微臣不敢,陛下一路當心。」他說著向李晗一躬到地。 李晗恨得牙根發癢,一刻也不想多耽,甩了袍擺,出門上馬。 事已至此,婉儀也不好再多說。韓全無奈已極,只得快步跟了李晗去。 待到送駕合門,白弈才直起身,扭頭卻見婉儀正望著他,雙眼泛紅。 「你去哪兒了?嚇死我了……」她抹了一把眼,柔聲問他。 「沒事。」白弈將她拉近前來抱入懷中,眸光在暗處明明滅滅,「我與朝雲哥出去了。」 「真的?」 「真的。」 婉儀望著他半晌,緩緩地靠在他的懷裡,「你以後出去,能不能先告訴我,不要總是一聲不響的,叫我一個人心裡沒底……」 白弈輕歎一聲,「以後哪兒也不去了。」他撫著婉儀的後心,輕輕地如是道。 驀然心顫,婉儀猛地一下抬起頭來,踟躕良久,不敢確定他的意思。 李晗一路輕騎快馬,到得汝州溫泉宮,正是次日晌午。 踏上那塊被溫泉地脈蒸得濕暖的土地,遠遠已覺有浸著藥香的水汽撲面。衛軍與宮人們見皇帝忽然駕臨,頗為意外,急忙便要稟報妃主。李晗卻不許先報,反而將隨行盡數打發去休整,逕自向了墨鸞的寢殿走去,顧不得洗去滿身塵泥,顯得有些急不可耐。一徹夜外加一個上午的馬不停蹄,他直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快要散架了。然而,當他看見她安靜地側臥榻上的身影時,心中陡然一松,仿佛天地也安靜了下來,一切都不重要了。 乳娘抱著阿恕在一旁哄逗,見他忽然來到,慌忙上前施禮。 他看著墨鸞的睡影,輕聲問起她的近況。 乳娘應道:「妃主這陣子好多了,也能睡得安穩,不怎麼驚醒了。」 李晗聞之欣慰,他抱過阿恕,一面叫宮人們備湯沐浴,一面逗著孩子向外走去。 湯閣泉池裡蒸出的霧與水一直很暖,不似鐵蟾蜍燒出來的一會兒便冷了。濕潤像一隻濕滑溫暖的手,持續地包裹著他,李晗舒服地沉在水裡,只留一顆腦袋在外,覺得渾身的關節都已被打開。 阿恕還不會走路,虎頭虎腦地在池邊上爬來爬去。乳娘與宮女們唯恐他不慎滑下池中去,忙要去抱。 「沒事,朕看著他呢。」李晗抬手輕摁在孩子的背上,護住他。 阿恕卻十分不樂意地扭了兩下,將之甩開,在池邊上坐成一個粉嘟嘟的肉團,小手不安分地四處抓撓,一不留神,就在自己的臉上撓了一道,撓疼了,「哇」的就哭開了。 李晗忙去察看他的臉,阿恕卻發了大脾氣,小臂沖著李晗大力一爪,像只氣呼呼的小老虎。 這一爪子好狠!立刻就見了血痕。 小東西真厲害,想麒麟那會兒至多也就是在搖床上把肉乎乎的四肢扭成各種奇怪的形狀,自己繞不回來了,才急得大哭,可從沒見連阿爺也敢撓的! 李晗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一把揪住那雙小肉爪,「小小年紀就這麼凶,將來你還不造反了?」他說著,輕輕捏了阿恕粉嫩的肉臉一把。 「陛下!」 他這話一出口,一旁伺候著的宮女、侍人們連同阿恕的乳娘嚇得腿軟,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李晗的心一跳,這才驚悟過來,頓時沉了臉。 他怎麼一時不察,脫口說出這種話來…… 阿恕反而不哭了,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李晗,嘟著嘴,竟是一副頗不服氣的模樣,眸光閃爍間似有強悍。 那雙幼瞳很亮,亮得叫李晗莫名心驚。 「把小皇子抱下去,都下去。」他忽然覺得很累,疲憊地松了手,將宮人們全都遣走,也不許她們上來替自己理傷。 孩子的指甲其實並沒有多麼堅硬,撓一下,也就只是一道淺淺的血痕,只是浸在溫泉水裡,有些麻麻脹脹的疼。 他在水下輕揉著傷處,淡淡的血絲溶在泉水裡,很快便淡得看不見了。他卻總覺得眼前有一抹腥紅。沒來由的,這孩子的眼神叫他不太舒服。 是他方才失言,故而自尋煩惱麼? 他隱隱約約地知道自己在不安什麼,只是,不願深想。 他合目在水中浸了許久,直到覺著有些暈了,才站起來,想牽過巾子來擦身,泉池攪起瀾動,「嘩嘩」地響。 他卻撈了個空。 他抬起頭,看見墨鸞站在那兒。她太靜了,以至於方才他閉著眼,竟半點也未察覺。 她見他起身,便伸手去扶他。 山石鋪成的地面經過泉水潤澤,十分膩滑,稍不注意便足下打滑。他由她扶著在一旁坐下,任她拿了綿軟的巾子在自己身上細細擦拭,一句話也不說。 水霧彌漫之中,沉默得有些詭異。良久,墨鸞開口問他:「陛下怎麼忽然來了?」 他心中有些酸澀,捉住她的手,握在掌中輕撫慢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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