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鼓朝凰 | 上頁 下頁 |
一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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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射羅眼見己部受制無人能援,不禁疾呼:「我乃突厥使臣!兩國交戰尚不斬來使,你敢打我,不怕惹人笑話?!」 「鳥!老子怕你跟狗姓!拖下去打!」藺薑毫不客氣呸他一口。 斛射羅一路叫駡著被拖下,不一時便換了慘號連連傳來。想來押衙們一口惡氣要出,打這胡兒尤其下手得狠。反倒是姬顯,見此情形樂不可支,挨著大杖猶忍不住笑。兩人受刑,一哭一笑,倒也奇景。 待到刑罰畢了,押衙們將兩人抬回堂上,長史王徽升了座,秉承禮儀之邦天朝氣度,給使臣請來軟席。偏偏斛射羅被打得嗷嗷喘不上氣,哪裡坐得,如此一來,反倒似故意刻薄奚落於他了。但斛射羅也很實在,坐不得索性趴了,撿了個舒服便開始發難,「這女人是高昌進獻給我父汗的女奴,私逃在此,我如今要將她捉拿回去,你們憑什麼多管閒事?」 長史王徽不卑不亢地應道:「這位娘子既在我涼州地界,便當受我天朝聖恩庇佑,王子若要拿人,空口無憑怕是不妥。」 斛射羅哼一聲,向屬下使了個眼色。兩名突厥人立時已將英吉沙摁下,一把扯下衣袖。但見胳膊上一道血紅烙印,襯著胡女本就白皙勝雪的肌膚,十分刺目。英吉沙雖奮力掙扎,奈何掙不脫兩名男子的禁錮。斛射羅指著那烙印道:「我部的奴隸身上都會烙下標記,這就是證據。怎麼,貴朝要為一個女奴與友邦交惡?」 為了一個番邦女子,此時與西突厥使臣翻臉,說來,於大勢確實不智。來日真打起仗來,先行不敬的是己,要討還公道的是敵,若再被人有心渲染傳揚一番,這一仗怕是要打得底氣見短,師出無名,於士氣是大害。 但難道就這麼任由胡兒囂張,不管她的死活了?她到底也是高昌王女,若高昌王因此一怒,反與突厥人連通,也是個大麻煩。 何況,畢竟有過些許交情,軍馬、馬市又多拜她相助,此時棄她於不顧,未免太有違道義。 一瞬猶豫難決,藺薑暗把眼去看王徽,想問個說法,卻見王徽擰眉向他微微搖頭,一時不禁愈發有些莫名氣短。 此等要拿主意的時候,白弈那傢伙偏躲在一旁。 藺姜與王徽又互相看一眼,當下對合了說辭,「此事關乎邦國之交,我等不能立做決斷,需要呈報節度使裁決。」 「那麼請你們快一點請他出來,不要總是藉口病了,躲著不見人。我們休整了幾日,也該儘早上路返回草原了。」斛射羅有些不耐煩地拍了拍地板。 聽斛射羅忽然主動提起要走,藺薑不禁詫異。這胡兒不安好心,不見怎麼作亂就主動要走了,倒真有些奇怪。他正暗自思度,忽然,卻有一名官人奔上堂前疾呼:「使君!出大事了!州倉……州倉走水!」 這一報來得太突然,一語震驚,諸人變色。 「說清楚!」藺姜兩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官人,逼問道,「方才與我同去州倉的那名軍士呢?」 「東廒燒得濃煙滾滾,人難靠近,當場大亂了,哪還找得著什麼人?」那官人急得滿臉是汗,「使君與將軍快召集人手先去救吧,其餘待平息再究不遲!」 好你個白善博! 藺薑氣得手抖,一把甩開那官人,也不聽王徽呼喚,隻身先奔返涼州倉去了。 章五八 將軍烈 好胡狗,你聽著,今日教你見識,我天朝將士沒一個怕死的孬種! 州倉走水,將整個東廒幾乎燒廢,倉壁給濃煙熏得漆黑如炭,所幸建倉時磚工頗為牢靠,好歹不曾坍塌,但這等大事卻令整個涼州城為之轟動,大火燒了糧,人心不安。 躁動中又有傳言,說這大火來時,新到任的節度使——鳳陽王正在州倉。王駕初到涼州,連日水土不服本就身體虛弱,這一把火燒起來,走避不及,被翻倒的垛子所傷,炭煙又入了肺,如今舊患新傷,生死兇險。使君帶病勤政,卻逢此大難,著實令州人欷?#91;。 這一場火事來得太蹊蹺,整個涼州城立時戒嚴,追查縱火兇犯。 偏在這樣的時候,胡使卻要起程離境。 一時猜測紛紜,疑心突厥人縱火者甚眾。涼州上自官員,下至百姓,群情激憤,數百人自發雲集城北,將北大門堵得水泄不通,誓稱絕不能讓胡兒逃走。 但斛射羅哪裡管這些,數度與長史王徽請辭無果,便自領了人馬要走。 州人自然抵死不放,兩路對陣城門前,眼看已成火並之勢。 值此緊要時分,忽然一騎塵煙來,藺薑披甲提槍親領了一路人馬趕來,勢如迅雷,轉瞬將兩撥人分開,各自嚴守。 「鳳陽王手令,王駕本該親送貴使,無奈病體抱恙,遣我代為護送貴使出關。」藺姜勒馬懸槍於前,命一旁副將將白弈手令示於眾人,自將四下掃視打量一番,一眼見英吉沙被縛在斛射羅的馬後。亂起匆忙,根本顧不上她的事,竟就叫她這麼給胡人綁走了。藺薑暗歎一聲,向斛射羅一抱拳,「大王有示,既然這名回紇女子本是高昌人,我們自當送她回高昌。王子與戈桑烈汗若要人,日後向高昌王要去便是,但此時,還請王子將她留下。」 斛射羅在馬背上仰臉笑道:「鳳陽王如此說了,我也不能不給這面子。好,只要她跟在我這馬屁股後面走到邊境,從此她就不再是我們草原的奴僕,任憑將軍領走就是了。」 這擺明是要以英吉沙為人質,以保出境萬全。這胡兒果然也不含糊。 藺薑見此情勢,知斛射羅必不可能退讓,又看一眼被拴在馬後的英吉沙,無奈只得應下,當即命城門衛軍開城放行。胡使在前,衛軍壓陣,一路出了涼州城,向疆界行去。 出了涼州城,道路漸漸坎坷。西北秋日燥熱乾旱,英吉沙被拖在馬後,走得十分艱難,幾度踉蹌,險些跌倒。 但斛射羅絲毫不生憐憫,不允她飲水休息。藺姜解下自己的水囊交衛軍前去送水,也被阻攔。 藺薑不忿,催馬上前怒道:「這麼下去,還沒走完這條官道,她就要先脫水了。王子若不想放人,也犯不著折騰人吧。」 「我給她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怎麼叫折騰?或者將軍將她買去?不知高昌王的女兒受不受這個辱。」斛射羅詫異地冷嗤,反而一夾馬肚子加快了步伐,一面冷道,「羊羔子生來就是給狼吃的。她的父兄沒本事,想討回自由,只好自己付出代價,天經地義。你們裝模作樣說什麼仁善,不過也就是貪圖她的身份還有價值罷了。如果她只是個普通的回紇女子,不是高昌王的女兒,你會來擔這麻煩事?」 他這一番話說得很是輕蔑,聽得藺薑愈發怒火升騰,幾欲發作,拼命強壓才忍了,命幾名衛軍先行開道,將隊伍行進速度壓慢下來,以免英吉沙給拖在馬後跟不上步子摔倒。 便如此一路行至官道盡處,不遠處楊木稀鬆的丘陵綿延,西北塞外大風起,帶來草場特有的濕鹹。越過這片丘陵,便是突厥人的天下,此間已十分凋敝,全然不見中土盛朝氣象,只有遠處哨崗在青天長草下隱約可見。 衛軍已解開英吉沙的捆綁,將她扶至一旁歇息。百余衛軍列隊道中,藺姜立馬向斛射羅施了最後一禮,道:「末將送到此處,王子好走。」 「既然已到了這裡,也不急在一時。斛射羅還有些話想與將軍說。」斛射羅與藺薑面對面行了個胡禮,抬頭時卻忽然問道,「你們中原人有句話叫『良禽擇木而棲』,不知將軍以為自己是否選對了一棵好大樹呢?」 霎時,藺薑眸色已寒,「什麼意思?」他暗下緊了緊手中的長槍,一點危機警訊不著痕跡地彌漫。 斛射羅道:「將軍是個人才,完全堪當一方重任。但你們的皇帝顯然並不會用人。皇帝不信任你,才從都城派人來壓制你。我阿史那氏才是當得天下的真主,我父汗是蒼穹下的雄鷹之王,向來器重將才,將軍可曾想過另辟天地,一展宏圖?」 不待斛射羅將話說完,藺姜聞之大笑,「你這是要說降我?身為使節,卻來遊說挑撥,是什麼居心?」他笑著揚眉睨看面前那胡兒。 斛射羅道:「我知將軍是個英雄,必不為財寶金銀所動。英雄志在天下,若得大功告成,從西州到靈州這一片便是將軍的地盤。」 「西、沙、涼、甘、瓜、肅、靈。王子好大氣,一口就咬下我七州王土,再過去,是不是連我天朝西京也要吞了?」藺薑不禁冷笑。 斛射羅見之道:「將軍若要,也無不可。」 藺姜聞之,終於勃然大怒,「呸!連西京都給我,你們打算要幹什麼?真想蹄踏山東,遊牧江南,侵我神都,亂我華夏不成?」他以槍尖指著斛射羅冷道,「為我天朝男兒,護我家國邊關,你要戰便來戰,大不了一死,血灑疆場。想叫我投敵叛國?做你娘的白日夢!」 「我是好意相勸,將軍可想清楚了。你如今所帶不過百餘人。」斛射羅笑著在陣前驅馬輕踱,便像只盯死了獵物只待一撲的野狼。 藺薑再不睬他,身後百余軍士應聲已亮了戈矛兵刃,儼然誓死之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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