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鼓朝凰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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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這奴婢跑出去,如此巧合,就撞上你的『自家人』?」 她厲聲如此質問,素約呆了好久,哭得說不出話來,還想強爭,被墨鸞一把拽下,不許她再多言。 宋璃迫上前來,盯著墨鸞冷道:「你好似打定主意不說話了。」 墨鸞俯身拜道:「妾心不虧,就不必多說多錯了。大小一應聽憑皇后處置。」 聽她如是說,宋璃仿佛心有震動,定定地只是看著她,不知所思。 忽然,白崇儉道:「是非曲直,待至尊醒轉自然便清楚了。皇后不妨將末將等禁閉,留待陛下裁斷。」說著他便先解了佩刀,拋在地上。隨行衛軍見狀,俱解了兵刃,抱拳而跪。 宋璃身旁一名女史先斥,「將軍不聞《周禮》云:後帥六宮?帝主朝,後主內。皇后掌六宮全權。將軍此言莫非想借宅家威儀脅迫皇后殿下麼?未免放肆了吧。」 白崇儉聞之並不聲辯,卻也不見妥協。他與諸衛軍皆行軍禮,兵者,歸轄于天子。宋璃靜盯著他,複又打量墨鸞,一時也不見發話。 正值此僵局,忽有內侍通報:三公攜諸臣問詢至尊安泰。 宋璃眸光一閃,便即道:「請三位國老轉告列位卿家:陛下不勝酒力,已先歇下了。佳節良辰,諸卿盡歡自便,就散席歸府團圓去吧。」她看一眼墨鸞,吩咐身旁宮人及所率衛軍,「戒嚴靈華殿,陛下醒轉前,無我的令,任何人不得出入。」她又盯住白崇儉,冷道,「將軍是陛下的將軍,妾不敢私意驅馳處置。陛下如今龍體有恙,就委屈將軍暫且殿外候著吧。」言罷,她拂袖轉身先出去了。 墨鸞眼看著宮人們將五具屍體拖走,直至殿門緊閉。殿中忽然空寂,只餘她與素約兩人,面對一室火後殘景。 「為什麼這樣?我們明明什麼都沒做錯!」素約趴在墨鸞膝頭抹淚大哭。 墨鸞輕撫著素約肩膀蹙眉輕歎。 為什麼? 這世上有許多事原本就沒有為什麼。日子久了,就見怪不怪了。 她也不知過了多久,只知素約哭得累了,撲在她的懷裡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忽然,殿門卻打開來。 腳步聲驚得素約一顫,跳了起來。 只見跟隨宋璃左右的一名女史,領了三個宮女步進殿來。三女人手一方鎏金雕花玉盤,盤中分別盛著一隻白玉酒壺、一小塊團圓餅、一條白錦帛。 墨鸞心下一震,已聽見那女史道:「請淑妃主自便吧。」 「你矯令!皇后方才還說要等陛下醒轉再來做處置!」素約終於由驚轉怒,一把死死抱住墨鸞,瞪著面前宮女咬牙喊道。 那女史不為所動,全然是一副只等著墨鸞就死的模樣。 墨鸞盯著那團圓餅出神好一會兒,竟微笑起來。 「好手藝。餅皮金黃,瓣瓣如蓮。若是吃了它就真能團圓,倒也是一樁美事。」她看一眼那女史,笑問,「可容我梳妝麼?」 那女史淡淡應道:「妃主是名冠六宮的美人兒,打不打扮,關係不大吧。」 墨鸞了然歎息,伸手去取那塊餅。 不料,素約卻忽然撲上前來,一把搶了那餅來硬塞進嘴裡!她強咽了餅,又將酒壺奪來要灌。 「素約!」墨鸞大驚,慌忙阻攔。 但素約已跌倒下去,玉壺砸碎,酒液沸騰著灑了一地。「娘子……」她渾身戰抖地抓住墨鸞,指甲甚至掐進墨鸞肉裡。她十分痛苦地喘息,烏紅色的血最先從她的眼睛裡滲了出來,接著是嘴角、鼻子、耳朵……不止七竅,她的皮膚漸漸浮現出妖異的青色,血管泛黑凸起,眼珠也一點點鼓起來……但她卻仍沒有死去。她掙扎著,喚著墨鸞,似還想說,卻再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剩下斷斷續續的哀呼淒鳴。 如斯慘狀駭得墨鸞心神俱裂。 便是要人性命,又何必如此歹毒? 她緊緊摟著素約,不知該如何為之減輕痛苦,唯有不斷喚著,素約,素約…… 宮人們扯著白錦就要來絞她的脖子。 瑟縮在墨鸞懷中翻滾的素約忽然掙起半個身子,一口咬在其中一人手上。 那宮女慘叫一聲,抱著手逃到一旁去,手背牙印清晰可見,竟冒著紫黑色的血! 素約滿臉是血,突起的眼珠上血絲遍佈,卻仍牢牢護著墨鸞,決不許人靠近。 忽然,她身子挺了一挺,向前僕倒下去…… 墨鸞一手攬住她,不讓她摔在地面,另一手握著從髻上拔下的銀釵,釵尖已成烏黑,仍有殘血滾落。俯面時,滿臉淚濕。 素約卻咧開嘴笑了。她努力抬起手,仿佛想要替墨鸞拭去淚水,卻終於還是在半空垂落,徹底靜在墨鸞懷裡。 「你們……可滿意了?」墨鸞將素約平放。她站直了身子,披散的青絲襯著慘白面龐,淚光映著烏黑眼底的精光,愈發詭秘難明。「來吧。你們要殺的,不是我麼?」她步步走上前去,掌心攥著的銀釵好似尖刀,在殿中微弱昏黃的燈火下,寒動。 若真已是退無可退,便前進一步,又何妨…… 章四六 靈華亂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你上哪兒去?」 東陽公主府抱月堂上,婉儀方用罷婢女奉上的湯藥,在榻上靠舒適了,眸光轉時,見白弈尚穿戴得齊整,似要出去,不禁出聲問詢。 白弈聞聲站住,笑應,「只是上園中透透氣。方才多飲了幾杯,頭暈得有些悶。」 「才飲了酒就吹冷風,要頭痛傷風的。」婉儀一口不允,便即命侍女們再盛解酒茶來。「你來替我瞧瞧。」她拾了繡工,半顯嬌嗔地望向白弈,喚他近前來。 白弈只得返身在她身旁坐了。婢女正奉上熱茶湯,他接過來飲了。婉儀又忙呼侍婢來替他除冠更衣。「不忙。」他攔了眾侍婢,將她們遣退,向婉儀手中絲繡看去,一看,不禁莞爾,「你這繡的什麼?」 「孩子的兜肚。」婉儀道。 「我知道。」白弈笑道,「我是問你這兜肚上頭——」 「好啦!你怎麼也跟母后學,笑了我多少年了!」婉儀微紅了臉,負氣瞪了白弈一眼,「好歹也進步許多了吧,我說這個是鴛鴦就是鴛鴦。」 「好好好,是鴛鴦,是鴛鴦。你不是嚷累?還不快睡下。明日再繡你的『鴛鴦』,它們又不會飛了。」白弈無奈,笑著扶她躺下。 「孩子總鬧騰我,我睡不著。」婉儀拉住他手輕輕放在腹上,滿臉幸福甜膩。她望著丈夫的眼睛,輕聲昵語,「你說……他這麼好動,應該是兒子吧……」 「女兒也好啊,我喜歡女兒。」白弈回握住她手輕哄。 「怎麼,咱們已經有位白淑妃了,你還想要個小王妃麼?」婉儀仿佛說笑般一問。 「王妃?」瞬間,白弈眼底泛起一抹寒光,「哪裡的王妃?吐蕃?還是西北草原?總不能是高句麗吧?我朝有兵有將,嫁女和親這種事,大可不必!」他說得低緩,仿佛平和,字字間卻有迫人冷意。 話音未落,婉儀已是渾身一僵。「白郎,你……你說這種話——」她猛抓住白弈的手,緊緊盯著他,只覺嗓音發澀。 「我說什麼了?」白弈瞬間換了笑顏,十分無辜,他抽手撫了撫婉儀面頰,「逗你的,快睡。」他說著拽了錦被來替她蓋好。 「你就慌著哄我睡。我睡了,你就好走了是吧!」婉儀又驚又惱,不禁心酸,「好啊。我睡。反正都怨我,牽累大王早歸沒見著想見的可人兒。大王要走就走吧。別在這兒氣我們娘兒倆了。」她索性將頭埋進被褥裡,翻身背過面去。 白弈盯著婉儀看了一會兒,沉歎一聲,將她擁入懷中,也不再多言,只是靜靜抱著。起先,婉儀還要掙扎,見掙不開,便漸漸不掙了。 良久,他聽見婉儀輕道:「這鴛鴦,慢慢地繡呀繡呀,總有一日也能繡得好吧……」那聲音隱約已有壓抑哭腔。 「……傻話。」白弈輕拍著她肩膀,輕哄,「你睡吧,我不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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