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鼓朝凰 | 上頁 下頁 |
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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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儉只得賠笑。「我的好貴主,幹嗎菲想著那個,有什麼好的。你瞧瞧這個。」說著他便從懷裡掏出支小錦盒來。 王妜劈手拿去打開,見盒中是一隻金筐篦子。「這有什麼稀罕的?這種金打的篦子、花簪、步搖,我要多少能有多少。」王妜頗不滿意地撅起嘴。 「你仔細看呀。」白崇儉如是催促。 王妜這才依言,將那篦子取出來,細瞧之下,雙眼便亮了起來。 那金篦子比普通篦子要輕薄許多,當真可謂薄如蟬翼,上面雕鏤的花紋奇瑰,邊線兒全用血玉票了,顆顆珠圓玉潤,精緻已極。「倒真是不多見了。」她以指尖將之捏了,輕輕抖動,那篦子便振顫起來,金翼紅影,十分好看。 「再仔細瞧瞧。」白崇儉哄著她將篦子翻過面來。 只見背金上細細地刻了一行字:贈錦鯉兒。 錦鯉兒,那是王妜小字。 「這可是我特意去找了工匠給你訂制的。一顆一顆的玉珠兒都是我細選的。字是我親自刻的。貴主要是瞧不上,那我也沒辦法——」白崇儉垂了頭,拿了那篦子就要走。 王妜這才急了,忙拖住他。她示意崇儉替她將那金篦插入雲髻,對鏡自賞了好一陣,抬眼從銅鏡裡瞧見白崇儉笑得像只狐狸,一把掐住他的臉頰:「你這壞人就裝罷!沒見過這麼會騙人的!」 「是是是,我是壞人,我是裝的,我是騙子,貴主你別信呀!」白崇儉笑嘻嘻地回道。 「就喜歡被你騙!」王妜呻吟一聲,返身將白崇儉撲倒了,兩人便滾作一處糾纏起來,起伏人影盡投在金翠屏風上。 白崇儉自是風流少年,王妜被他弄的已是春心蕩漾,正酥軟,忽然,卻聽外間婢女喚聲:「貴主的步輦已備好了,可起駕了麼?」 「備好了就等著唄,急慌慌地叫喚什麼?」王妜頗不快活地打發了那婢女,回頭見崇儉歪在席上壞笑。 「原來貴主還要出行。莫非又是去見吳王殿下?」他一邊理著被扯亂的衣襟,一面問。 王妜面頰仍染著紅暈,隨手從案上撿了顆梅子,竟在胭脂盒裡摁了一下,塞進崇儉嘴裡去。「你管這些做什麼?」她跨坐在崇儉身上,一手托起他臉,另一手卻拈了那顆梅子不放。 白崇儉便就著她手將那粘了胭脂的梅子吃得乾乾淨淨,連帶著將她手指也吮入口中好一陣舔弄。「我吃個味兒總許罷。貴主將我當個什麼?」他有露出那委屈極了的神情,仿佛已整個沉入哀傷中去。 「白郎……」王妜歎一聲,與他交頸一處,將手滑進他衣裡去,貼著肩頸胸口遊移。「錦鯉兒要當皇后,就要跳過那龍門去。你不行呀。」她偎著他低語。 「皇后。」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白崇儉唇角分明揚起一抹嘲諷冷笑來,「商姓殷,周姓姬,至秦姓嬴,漢姓劉,朝代變遷換了多少皇帝姓氏。當今天下確實是姓李的,將來可未必罷。」 王妜聞言撐起身,定定地看了他良久。「那……也未必輪到你呀?」她挑著眉眼,意味深長言道。 「事在人為。」白崇儉淺淺一笑,一雙烏眸明若星辰,眼底卻是一望不盡的深邃。 「說這種話,也不怕掉腦袋。」王妜整了整滑落的披衫,佯作怒容。 「為了貴主,這腦袋也掉得。」白崇儉翻身將王妜壓了,又是一番狎昵,而後撩起裙擺,就要探她雙腿間去。 王妜雖已是心蕩神搖,但到底知道他在做什麼,急忙抓住他手將他推開。「猴急得什麼。」她斂容正了神色,嗔道,「你好歹也先為出點功業來給我瞧瞧再說罷?就算真要變了天,不也還有人在你頭上壓著呢麼。」她起身坐到鏡前去重整妝容,喚了侍婢開道啟程,不理崇儉了。 待到聽著王妜步輦出府遠了,苑中複歸寧靜,白崇儉才從屏後挑窗躍了出去。他遊遊蕩蕩的回了自家,悶頭鑽進自己屋裡。 案頭上,胡海瀾退還的那只釵靜躺著,鉭中晶石瑩瑩,閃亮無暇。 他坐在案前,安靜地凝望了好久,伸出手去,似想觸摸,卻又忽然頓住了。他又懸手靜了好久,頹然垂下手去,大聲喚來侍女,叫侍女去張羅燒水。 「將軍這會兒燒水做什麼,可是要煮茶吃麼?」侍女不明就裡。 「誰要吃茶了。」白崇儉白了那侍女一眼,站起身來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道,「我要沐浴更衣。現在就給我燒水焚香去。立刻!」 「廢掉一個太子需要什麼理由?通敵賣國,夠不夠?」 武德殿內苑中,李裕搭弓執箭,緊盯著八十步開外的箭靶。 原本靜坐樹蔭下看書的李宏猛聽見這句話,抬頭看著李裕。「禁中重地,別亂射箭。」他低斥了一聲。 「怕什麼。我準頭沒那麼差罷。」李裕笑應著,箭已離弦,但聽弦音風聲一瞬,那只箭已嗖得釘在紅心上。李裕頗神情氣爽地將弓丟給隨立的親信侍人,走到李宏身旁坐下,接過冰鎮的葡萄酒來喝。「你還沒答我呢,到底夠不夠?」他端著酒觴,又追問一句。 李宏「啪」得合了手中書,劍眉深鎖。「你安穩點罷。兩年多還沒關醒神。」他看著李裕歎息。 「安穩著等人來拎咱們的腦袋麼?」李裕嗤笑,「父皇這大位若真傳給東邊兒了,咱們李家的江山遲早拱手予人。到那時候哪還有咱們兄弟安生的地兒,怕是早先就沒命了。」 李宏皺眉半晌,沉道:「通敵賣國可是要市斬的。」 「斬不到大哥頭上就行了唄。要斬也是斬那幾個整日繞著東宮轉的。大哥了不起貶到邊地去,等個二三年再召回來就是了。」李裕一面晃蕩著半杯酒,一面如是說。他盯著掌中那紫紅色的漩渦,眼底卻隱隱狠色泛光。 李宏輕歎,沒有應話。 「我真不是在瞎胡鬧。」李裕看一眼李宏,擱下酒觴,雙手扶膝正坐了,「你不要看父皇如今身子還算康健,就覺著還能拖下去慢作打算。咱們現在握住兵權了,正是一鼓作氣的時候,若反被人搶了待機,一旦有個萬一,你打算怎麼辦?」 「你近來是怎麼了?心浮氣躁的。」李宏抬眼又細看李裕,問,「右武衛有事兒不順麼?」 「就是太順了才古怪。」李裕將半杯餘酒盡了,苦笑:「三哥,我知道你老覺得我孩子氣罷。但我就是心裡不安。白弈這人,你信他會毫無防備心甘情願就將右武衛交給我麼?咱們必須先下手為強了!否則一旦待他準備充分站穩腳,你怎知道他會做什麼?萬一他要對父皇——」 「別胡說!」李裕話未出口,李宏已厲聲將之喝斷。但他心下卻也是一片暗流洶湧。 四郎所言,其實正是他最擔心的。若是父皇真有個萬一,東宮順勢繼位是理所當然。那時木已成舟,緊接下來,刀鋒所向的恐怕就是他和阿寶了。無論是為了兒子,還是出於父子之親,又或是圖自保,他都絕不能允許任何人傷及父皇。 可若真像四郎所說的那樣,先下手,又太冒險。局勢不明,貿然動作,稍有不慎便要受人以柄。 更何況,四郎對右武衛的駕馭力空間有幾成也還有疑。軍將常對舊主有依戀敬慕,四郎以皇子親王的身份淩空壓下執掌兵權,竟連半點尋常抵觸也不見,未免太不合常理。可這道理難道白弈自己會不明白麼?他若真是成心謀局,分明可以做到不著痕跡……這人究竟想得什麼? 李宏心中困惑,不由凝眉沉思的遠了,冷不防,卻聽李裕道:「三哥,有些心裡話,我老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你啊,我有時候都覺得,你跟那姓白的真像。我從前一直以為你真沒那份心思,可是皇祖母走了,你留下了。現在罷……呵,你到底在想什麼?連我也不能告訴麼?你總不會是,連我也防著罷……」 瞬間,李宏便像是被火蜇了一般,一下子站起身來。他盯著李裕,眸光流淌處好似有火焰燃燒,似怒,似傷,清瘦修長的身影卻十分孤絕。 氣壓驟然降至極低。 李裕只覺得他被巨大的陰影籠罩了,面前的李宏就好似一座兀自卓拔的山,壓得他喘不上氣來。他也不由得站起身來,冀望這樣的水平相視能賜予他一絲喘息餘地,然而,依舊是徒勞,他手足冰涼了。 但李宏卻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只是安靜地望著他的弟弟,竟如雕塑,良久,忽然哂笑起來。他轉身,看似隨手地從侍人處取過弓箭,搭弓,開弦。 但聽聲如裂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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