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鼓朝凰 | 上頁 下頁
七一


  話音猶未落,那邊卻又有人叫道:「大將軍早不跟咱們一條心了!齊王、吳王勾結,誠心拖壓災糧,不顧百姓死活!」

  兩相對峙,何其微妙,些許的煽風點火,便也是一觸即發。

  竇寬登時震驚,心下警鐘大作,環顧之下,一色盔甲兵卒如潮,竟找不出方才喊話之人究竟是誰。「都別胡來!」他大喝一聲,企圖就此鎮住局勢。

  然而,幾乎與他呼喝同時,一道黑影,卻從他身後飛出,疾箭流矢,正中胡海瀾馬前鈴。那高頭大馬驚聲仰嘶,當即跳躥,馬蹄一揚,便蹬在側旁一名衛軍身上。那衛軍毫無防備,被驚馬踢倒在地,慘叫,吐出血來。

  馬驚,人亦驚。虧得胡海瀾自幼騎射,弓馬嫺熟,才沒被掀下馬來。但一眾衛軍卻是大亂,混亂中,忽有人高叫:「竇寬!你暗箭謀刺王妃,竟是要造反麼?!」

  大喝之下,驚者驚,怒者怒,兩相交觸,一下便撲湧而上,火花迸射,亂兵之勢已不可阻。

  李裕出了武德殿,直奔玄武門外,不料,還未出門便被截下來。

  「右武衛軍嘩變,太后懿旨,宮禁各門戒嚴,大王不如改道昭陽殿?」韋如海將他讓到一旁,和聲勸道。

  李裕道:「如海,我現在立刻就要出去,皇祖母怪罪下來,我擔著——」

  「大王怕是擔不起吧。」韋如海半寸不讓。

  李裕察覺韋如海那只扣住他的手已暗暗使上了力道,只好順應下來,抽身似要離去,忽然卻回馬殺來,便要繞過。

  但韋如海早料到他有此一舉,眼疾手快將他反擰壓下,「殿下別怪罪,末將也是為殿下著想,這時候,去不得。」

  韋如海戎武出身,李裕掙脫不開,急怒大呼:「你這畜牲!還不放開本王!」

  「你倒真是越來越出息了!有本事你再罵句『畜牲』來聽?」

  冷不防當頭怒叱。

  李裕大驚,抬頭看時,卻見母親韋貴妃的車輦已到了跟前。

  韋如海仍是不鬆手,李裕無奈疾呼:「母妃!阿棠她——」

  但他話尚未完,韋貴妃下得車來,一耳光扇去。他頓時兩眼一花,耳朵裡嗡嗡亂響。

  韋貴妃滿面怒容,拂袖令道:「來人,將大王綁回昭陽殿去!請御醫署韓御醫即刻過來,魏王殿下突發瘋疾,瘋瘋癲癲胡言亂語,見人就咬呢!」

  幾個貴妃隨身宮人已捧了繩索上前來。

  「你們……你們誰敢綁我?母妃!」李裕幾乎不能置信,情急大喊。

  韋貴妃眸色陡然一寒,韋如海從旁瞧見,了然輕歎,揚手一掌劈在李裕後頸。

  李裕呆怔一瞬,頭便垂了下去。

  兩兵相接,卻全是同一服色,所幸尚未血刃,但也是拳腳相加。

  竇寬驚急大喝:「都給我住手!」

  但他話音甫落,立刻便有人接道:「大將軍還猶豫什麼?弟兄們如今可是為大將軍拼的命!」

  聲聲字字,極盡挑唆。

  竇寬勃然大怒,偏生人多聲雜,混亂陣中,怎樣也揪不出那奸人所在。「狗娘養的!暗算使詐害你爺爺!看爺揪出你來剝皮下鍋!」他氣得渾身發抖,暴跳如雷下,但聽鏘的一聲,竟將腰間佩劍拔了出來。

  長劍出鞘,頓時銀光一寒。

  胡海瀾方止住驚馬,迎面寒光耀來,眼前一晃,不由得大驚。

  眾衛軍亦是驚怔。

  竇寬自己也呆住了。

  但劍已出鞘,哪裡還能收還。

  正此時,忽聞兵馬聲來,震得大地動搖。遠處人馬滾滾,一望不下八百,將去路圍堵得水泄不通。兩面大旗,一面乃左武衛旌旗,另一面上書一個宋字,顯然是左武衛軍大將軍宋啟玉麾來。

  「淩廣兄,你這是要幹什麼?」為首一員大將揚鞭當先高喝,正是宋啟玉。

  竇寬見宋啟玉到,正要呼應,不防備一聲慘叫起,一名衛軍竟飛了出去,摔在地上,身首異處,血污淌了滿地。同為右武衛營下,哪還分得清誰殺了誰。

  有人高叫:「事已至此,弟兄們,想活命的,跟著大將軍反出城去!」

  一聲雷霆,驚醒幾多人,亂兵見血,主帥又早持了兵刃,再無可收拾。右武衛軍亂勢已成定局,廝殺扭打,一片狼藉。

  竇寬只覺兩肋浸寒,定睛時,已有兩柄尖刀往心腑要害刺來,當下閃身避開,反手一個虎爪擒去,便要拿活口。

  但那兩名刺客好生靈巧,亂軍之中猶如那能遁地的土行孫,來時無影,去又無蹤。竇寬心中大亂,只知道是有人要害他,拿下這兩名人證才可洗刷冤屈,早已顧不得旁的,一味追拿,好容易掐準時機,拿住一人胳臂。然而,待到他將那人拽至眼前,正要看問,卻見其口吐黑血,竟是已服毒死了。

  「竇淩廣!你當真要反麼?」宋啟玉厲聲大喝。

  竇寬當下明白過來,不禁仰天慘笑,「好毒計!你還想聽我說什麼?只管問他去吧!」他揚手竟將那死人向宋啟玉拋去。

  宋啟玉眉心一擰,大刀一揮,將飛來屍身斬作兩截,高呼:「皇帝陛下諭旨,竇寬謀逆,其罪當誅,右武衛軍麾下諸將士受其蒙蔽,回頭是岸者既往不咎,誅剿叛首叛軍者,賞千帑,封五品上勳!不知悔改者,就地正法,殺無赦!」

  賞罰既出,軍中頓時一亂,倒戈者不計其數。

  勒馬陣中的胡海瀾,眼見漫天血雨兵戈大亂,不禁發怵。雖說她自幼習武,但這等真刀實劍殺到肚腸橫流的場面,卻著實未曾見過。她強自鎮定,催馬要走,忽見一道寒光疾馳而來,眼看就要刺在她心口上。

  四郎!

  胡海瀾淚眼一漲,刹那想起,只是李裕笑顏。

  李裕被韋貴妃閉在昭陽殿內小閣,從頭到腳綁得結結實實,任他怎麼喊叫,也沒半個人來答理。他恨也無法,翻身從榻上滾下來,將一旁案上青瓷茶碗撞在地上,艱難地反背著雙手,用碎瓷去割繩子。瓷片割得他滿手鮮血,竟也察覺不到疼痛了。

  忽然有個懶洋洋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大王要這麼磨蹭到什麼時候?宋大將軍可都領著左武衛軍前去平叛了。」

  李裕抬頭,見個白袍銀甲的小將蹲在面前,托腮望著他,頓時大驚,「你是什麼人?」

  那小將眼中顯出天真無辜的顏色來,嘻嘻笑道:「大王認不得這張臉,莫非連服制也不認得?」

  李裕又瞧他一眼,道:「你是白——」

  「末將白謹,淺字崇儉。」那小將笑接道。

  他就是白弈那十七歲的堂弟,新近供職的右禁衛軍將軍。李裕忽然生出一種屋漏偏逢連陰雨的鬱悶來,沉著臉問:「你怎麼進來的?」

  「想進來,自有辦法進來。」白崇儉依舊笑答。

  「放肆!這可是……可是……」這可是貴妃居所,豈是什麼人說進來就進來的?李裕皺起眉來。

  白崇儉雙眼發亮,閃閃的,又是滿臉純色,「外頭都說大王犯瘋病了,我看倒是挺明白的。」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李裕低聲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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