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鳳鼓朝凰 | 上頁 下頁
四四


  「大王!大王!」那僕人疾呼,「內廷來人尋大王呢,說是德妃主的頭風症又犯了。」

  李乾一驚,刷地起身就走。

  「殿下!」祥譽緊張地跟著站起身來。

  「你等著我,我很快就回來。」李乾回身給了她一個笑臉,飛快地跑掉了。

  他一路急急趕往德妃的蘭心殿,還沒上殿,已急急地喚起來。

  但他卻見德妃好端端地坐在案前喝茶。

  「母妃?」他撲上去抱住母親,驚疑地問道,「你沒事麼?」

  「你這糊塗孩子又鬧的什麼?」德妃擱下茶杯反拉住他,道,「我能有什麼事?」

  李乾聞言,心上一顫,呆呆地望著母親。忽然,他猛一下推開德妃,連連後退了兩步,眼中神色,卻全變了。

  二〇、疑雲破

  「你到底是誰?」

  太后將墨鸞安置在慶慈殿與鳳棲殿間的麟文閣。外閣,乃是太后藏書的書齋,古今廣博,一應俱全;穿過小院的內閣,便賜給墨鸞作閨寢,明說是讓她留在宮中陪太后讀書閑聚,實則一舉一動盡看在太后眼底。

  臨別時,墨鸞執意送謝夫人到永安門外。

  謝夫人拉住她,又撫著她髻上那支碧玉簪,幽幽歎息,「好好戴著它,千萬別摘下來。它便是你的護身符。」

  「……阿娘,這支簪……」墨鸞輕問。從此刻起,謝夫人是她的母親。

  謝夫人靜默,看著她,半晌,只歎道:「阿鸞,聽話,戴著它,赫郎送你的那支,不要拿出來。」

  墨鸞失落而哀。原來,他送她一支琉璃,卻是連拿也不能拿出來……

  謝夫人略轉身,看向領一個青衫宮女跟來的傅芸娘,又是半晌沉寂。

  傅芸娘也只看著她,微微闔目。

  末了,謝夫人親自將墨鸞的手交到傅芸娘手中,忽然福身一禮,誠懇道:「芸娘,這孩子,我便拜託給你了。」

  「夫人!夫人快別這樣。」傅芸娘眸色略微顫動,慌忙將謝夫人扶起來,「就交給芸娘吧,芸娘理會得。」

  謝夫人點點頭,轉身上車去,才驅車時,又喊住車夫,探身在墨鸞耳畔輕道:「好孩子,你千萬要記住,要在這個地方過活,你可以用你這雙眼去看每一個能夠眷護你的男人,但絕不可直視那些比你位高權重的女人,除非有朝一日,你比她們飛得都要高都要遠。」她眼中深深的,是希冀與擔憂交織。

  而後,她便驅車而去。

  墨鸞望著謝夫人遠去的方向,怔忡良久。那一條通向另一番天地的路,似無垠無際,再也望不到邊。

  天闕寬廣,回路步步艱辛。

  天色漸暗,那青衫小宮女打起了燈,在前帶路。傅芸娘伴著墨鸞,一行往慶慈殿去。

  但不想,入丹鳳門時,卻停了下來。

  「這位小大姊是哪宮哪殿的,看起來面生啊。」

  如此一聲質疑,尾音兒上揚,七分的居高臨下溢於言表。宮中稱呼宮女,敬一聲大姊,但此時此地擱在此處,卻是擺明瞭要低人。

  墨鸞在傅芸娘身後抬起頭,看見一個紅袍將軍領人攔在門內,那身披掛,還有腰間佩牌,赫然便是左禁衛軍將軍。墨鸞心中略驚,正尋思如何應對,卻聽傅芸娘已道:「韋將軍,這位便是今日太后接進宮來的文安縣主。」

  「原來是白老侯君家的小娘子。」那禁軍將軍聞言道,「末將左禁衛軍將軍韋如海,衝撞貴主,還請恕罪。」他字字都是謙卑恭敬,那神情語調卻分明是張揚跋扈的,半點也不將人放在眼裡。

  墨鸞抬眼看了看那韋如海,又垂下眼簾去,靜靜道:「見過韋將軍。」別的便什麼也不再說了。

  她應對得不卑不亢,也不多話,反倒叫韋如海一時無言。

  傅芸娘見狀,輕扶住墨鸞胳膊,道:「貴主快走吧,太后還等著呢。」這話看似是對墨鸞說,該聽的,卻是韋如海。

  再不得刁難,韋如海只好讓開道去。

  待行過太液池,離丹鳳門已遠了,再往前便能看見慶慈殿的鴟吻飛簷。傅芸娘才對墨鸞輕道:「那是昭陽殿貴妃主的內侄。貴主往後離他遠些。」

  墨鸞心尖微動,道了謝,沒有再說別的。

  這一路,又需要多賠幾分小心。

  夜風扶搖,慶慈殿與鳳棲殿殿堂上燈火曳曳,蕩出圈圈暈黃。

  雙殿間園角小閣內,陸祥譽跌在地上,雙手反負,眸子裡,有幽幽藍光閃爍。

  「你不是唱得好詞曲麼,唱來給我聽聽。」上首軟席上,太后倚坐著,略仰面,靜看著陸祥譽。

  陸祥譽埋首,表情全匿在陰影裡,似冷嗤了一聲,淡淡應道:「祥譽唱的可都是反詞反曲,皇太后殿下真要聽麼?」

  太后眸色一凜,眉心擰起,微微闔目,歎道:「陸娘子,我既然請你入得宮裡來,不妨勸你,乾是皇子親王,你不過草介優伶,你若真想跟著他,便要順應乖巧。」

  「請?我以為皇太后殿下是特意騙走了漢王,將我拿來的,原來是請。」陸祥譽輕哼一聲,冷冷笑道,「不過也難怪,您這樣的人物,要您分清禮義廉恥,未免太苛刻了。」

  太后眼光又寒,眉間刻痕愈深,但一句話也沒有說。

  陸祥譽卻忽而抬頭,迫視太后,那雙透著藍色的眼裡,竟滿是尖銳的嘲諷。「連自己的女兒都看不過眼,棄之反之,同這樣的人又還能奢談什麼。」她冷盯著太后,一字字說得快意。

  驀地,太后瞳人一緊,卻有精寒散起。她霍地站起身來,揮手打翻了案上的燭臺。燈油灑在地上,火光頓時大盛,將她蒼白的面色映得青紅。

  靜隨一旁的侍人慌忙撲上來滅火,她一腳將之踹開,任火光愈烈。她盯著陸祥譽看了一會兒,反而笑出聲來,「你慢慢想清楚吧。反正,我不急。」說著,她緩緩伸出手去,向著火光,攤平手掌,神色竟有些縹緲了。

  兩個女子,一老一少,隔著騰騰的火苗,各自沉默。

  忽然,有人在門外拜道:「稟太后殿下,文安縣主回來了,正在前殿外候著呢。」

  太后聞聲斂神,又看了一眼陸祥譽,順手抄起一旁茶壺,一壺涼茶澆下,連著案上方巾,將茶壺砸在地上,而後,拂袖而去。

  匍匐一旁的侍人這才敢上前撲餘火收拾殘局,卻是,一地狼藉。

  墨鸞在慶慈殿外候了約莫一頓飯工夫,太后的聲音才在殿中響起,似毫無波瀾,卻又淺淺蕩出些繞梁之音。

  「回來了,怎麼不進來?」太后步上殿來,在雕鳳小榻上半臥而歇,懶懶地問,盯著墨鸞的眼神冰冷,滿是審度意味。

  墨鸞上前,向她施禮。

  「捨不得你阿娘麼?」太后輕笑,「我像你這麼大時,已嫁給先帝了,起初也戀家,日子久了,就習慣了。」她又靜靜端詳墨鸞半晌,問,「你與漢王相處得可好?」

  墨鸞頷首應道:「還好。漢王殿下風趣隨和,待兒禮遇有加。」

  「禮遇有加?」太后忽而冷笑,「不是把你獨自丟在園裡了麼?真是好禮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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