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宮 | 上頁 下頁
二六


  我也意識到自己的魯莽,緩和了下神色道:「怕。」

  昏暗狹小的轎子裡,我與他挨得那麼近,第一次開始認真的想這個問題,我怕死嗎?怕?不怕?死?不死?而活著,不過是為了讓娘過得更好些,至於我自己的命,又有什麼要緊?死又如何?生又如何?

  這條命終歸是掌握在別人的手中。

  我苦苦掙扎,也不過是想求一線生機。

  「你笑什麼?」他突然問,我微一怔,果然發現自己是笑著的,慌忙低下頭,避開他探究的目光。

  他卻不打算就此放過我,用瘦弱的食指輕輕挑起我下巴,「是在笑朕嗎?朕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笑?」

  「沒有……」我小聲的道,冷冷別過臉去。

  他輕笑,一把放開我,「你不是怕死嗎?一個月後我們約定的三月之期就到了,到時,你若能讓朕回心轉意,那時候,你就是這天朝真真正正的皇后娘娘。」

  我抬眸看他,他臉上帶一絲戲謔,蒼白的唇,似笑非笑。

  「那孩子呢?」我問得輕慢,但他卻變了臉色,陰沉不定的看著我,「怎麼?你也怕朕會死,到時你也落下殉葬的下場?」

  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我臉上笑容僵住,垂眸不語。

  私心裡,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他笑得更大聲,又輕輕咳了兩聲,「你要,就給你。」

  你要,就給你,短短五個字,他說得不以為意,而我卻越聽越心驚,指尖冰冷,不住顫抖,藏了這麼久,終是被他看穿了心思。

  他一定覺得我也跟後宮所有嬪妃一樣,只求得一個子嗣,好保住日後的地位,而我想的不過是三個字「不能死」。

  他不再說話,輕輕闔上眸小睡,我也不再語,內心五味雜陳。

  到了天胤宮,太醫早已等在那裡,診了脈,說吃過藥就已無大礙了。

  可我仍不放心,苦苦的守在床前,寢宮裡燈光昏明,只留幾個宮人隨侍在側,他沉沉睡在床上,對我視若無睹,好像,真的生氣了。

  到三更時,他仍沒有開口說話,再多坐下去想必也沒用,於是我起身告退。

  「皇上歇著,臣妾先行告退。」

  他的身子微微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

  我眸光沉了沉,黯然轉身離去。

  陳仲備好了轎等在門口,見我出來,忙上前摻扶。

  我將手搭在他手腕上,借了一點力,「國丈大人走了嗎?」

  「還沒有給娘娘請安,並不敢走,現在正在中宮殿等著呢?」他道,撫著我上了轎。

  我坐在轎子裡,突然有點想笑,冷笑,可笑的不是夏侯君曜,而是我自己。

  能有今天的地位,真正應該感謝的是此刻等在中宮的那兩位,是他們將我推向了絕路,而現在,他們一定後悔了,我並沒有死,在後宮安然無事,與皇上恩愛無邊,大娘會想,如果當初入宮的是紅淚那該多好,現在,她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夫人,可是一步錯棋卻成就了我……

  哈哈……我猝然笑出聲,苦澀滋味蔓延開來。

  下了轎,便看到郁誠郁帶著沈氏端端站在門口,兩個宮人挑燈在側。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我冷眼看過他們,鬱誠越自從我進宮時起就被晉升為總督,官居三品,他穿一身紫紅色朝服,紅光滿面,顯然現在過得很如意,沈氏身上一席朝服也是上等蘇州刺繡,價值不菲,臉上傲慢猶存,儼然是當朝夫人的姿態。可我娘呢?

  我緊緊抿著唇,一語不發,徑直走過他們,進了正殿。

  郁誠越與沈氏尷尬的站了一會,沈氏欲要發作,卻敢怒不敢言,只能恨恨的瞪著我的背影。

  香墨上前請道:「國丈大人與夫人請……娘娘召見!」

  他二人憋了一肚子火,忍氣吞聲的跟著香墨進了殿。

  我已去了外袍,斜倚上榻上。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他們又行了一遍禮。

  我冷冷的嗯了一聲,道:「免禮,爹爹與娘近日身子可好?」

  鬱誠越躬著身子,惶惶答道:「勞娘娘惦記,都好。」

  我心中冷笑,好一個都好。

  「那二娘好嗎?妹妹好嗎?今日宮宴也不見你把她們帶過來,本宮在家時就喜歡吃二娘做的芝麻餡湯圓,記得那會每到過年,二娘就會做好多。」我笑著道,故意將二人放在一起說,碧月等人都在場,我不敢大意。

  鬱誠越身子一震,臉上現出驚恐的神色,抬頭看我。

  我喝著茶,冷冷的睇了他一眼,他低下頭,半晌才恢復平靜,小聲回道:「臣下次一定將蘭心帶來參見娘娘,紅……清塵她也很好,一直惦記著娘娘您呢?」

  「是嗎?」我放下茶盞,微微笑著,「妹妹她一向有心,現在本宮有了「好歸宿」,也一定不會忘了妹妹的,本宮這兩天正看著有哪家的公子與妹妹般配。」

  聽到我的話,鬱誠越還好,只是沈氏卻再也撐不住了,亟亟地上前道:「勞娘娘關心,紅淚……不,清塵還小,妾身還想讓她在家多待幾年呢?」

  我冷笑一聲,看著她,「娘可是忘了罷,妹妹今年也有十六了,再不嫁,莫非您想讓她當老女?」說著,又是一笑。

  宮裡侍婢也都跟著笑起來,香墨道:「可見夫人愛女心切……」

  沈氏無以回答,只得乾笑兩聲,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默默的退到一邊,不敢再多話。

  我心中冷笑,難道她以為我會故意找個智障身殘的男人給紅淚配婚,用以報復嗎?真好笑!就算是要報復,也該先算我跟她之間的帳呀!

  他二人惶惶站著,我良久才道:「行了,今兒也晚了,爹爹與娘就先回去罷。」

  「是,娘娘勞累一天也該好好歇歇了,那臣就先告退了。」鬱誠越恭身道,臉上神色凝重,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淡淡看了他一眼,他莫非想說什麼?可是再看,碧月虛視耽耽站在一旁,剛剛大娘已經不小心露了一次紕漏,若再說什麼,肯定會惹人懷疑。

  於是我暫且不提,轉身對碧月道:「去將今日準備好的糕點拿過來。」

  碧月領命退下,我又對他二人道:「準備了些糕點,不是什麼好的,不過是幾個宮廷常用的花樣,你們帶回去也讓二娘與妹妹償償鮮。」

  郁誠越與沈氏唯唯諾諾答是,我睇了個眼色給香墨。

  香墨會意,帶著宮人退下。

  等殿裡宮人都退下,只留我們三人時,我方開了口,神色淡淡的偎在榻上,「說罷,有什麼事?」

  鬱誠越吱唔不語,倒是沈氏開了口,不似先才無理,喜笑顏開的道:「娘娘,妾身娘家舅哥飽讀詩書,連年榜試,是鄉里有名的秀才,只是現在賦閑在家,沒個著落,娘家送了禮,稍信過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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