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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這回年樂容沒有再攔她,卻是大大的喘了口氣,身邊的侍女取出幾件奪目的首飾,交給先前欺辱雲鈺的那人手上,那人頓時眉目含笑,大聲稱謝。

  雲鈺走的並不遠,自然也聽到了這邊的聲音,她的腳步只略停了停,便再無其它反應。她還要有什麼反應?

  緩步回房,關於門,沉浸在那抹淡香中。

  或許,終其一生,也只有這抹淡香陪自己到死。水生花和芙蕖的味道……水生花,卻是隨波逐流,半點不由已。

  仿佛有微末的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雲鈺閉了眼,靜靜詅聽。

  白色陌生的街,
  凜冽的風模糊了一切。
  霧在窗邊在心裡在眼角間泛起,
  無法辯識冷冷的夜。
  窗外飄落著雪,
  越來越遠所有的感覺。
  沒有溫度沒有你沒有了思念,
  所有火光都已熄滅。
  雪緩緩飄落而夜黑仍不停歇,
  這是個只屬於放棄的世界。
  漫天的風霜都成了我的離別,
  我的心冷的似雪。

  雲鈺閉了眼,眼角一滴淚珠慢慢滑落,心中牽痛。胤禛,如果可以,我也寧願從未認識過你。

  已經無數個晝夜。

  她看月起月落,看雲淡雲深,只是數著日子過,卻嘗足了什麼叫做寂寞。

  同清甯宮中其它女子不同,雲鈺的伙食什麼並不差。每日四菜一湯,頓頓有肉。她是少了肉絕對吃不下飯的人,又是口重,喜辣。這送來的伙食便像是專為她做,頓頓合她口味。水色卻因為這飲食而固執的認為雲鈺一定會有離開清甯宮的一天,沒有人會為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女子多費心思。

  她得到這樣的優待,一定是有人授意。

  除了皇上,還會有誰?總不會是皇后,或者是年貴妃。她們都巴不得雲鈺早點死。

  雲鈺卻從不去想這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或許她已經是死人了。

  想到「前世」在書上看到的,希臘神話冥府大門上鐫刻的話語:「入此門者,必先放棄希望」。原來沒有了希望的人,就已經是死人了。

  她揚了唇角,彎腰拾起落在地上的針線。

  為了打發寂寞,她便要水色教她刺繡。齊針、套針、施針、亂針、接針、滾針、切針、平金、盤金……數十種手法她如今已泰半掌握。

  這眼前的細密針腳,卻是寄託她所有的母愛。水色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她一針一線,眼中流露出無限的傷感。

  雲鈺的性子原本十分活潑,這幾個月來,卻是越發的沉默。有時一天甚至也說不出一句話,常愣愣的望著天邊出神。

  兩人就同平常一般,屋內靜默的幾乎讓人查覺不到有人的存在。

  直到大門被推開。

  「吱呀」一聲,引起兩人的關注。

  「皇后娘娘有旨,今天是萬壽節,請雲鈺格格前去赴宴。」那公公宣完旨,身後跟隨的小太監便連忙送上一套衣服,說是皇后賞的。

  水色忙上前接過,卻一下子愣在當場。那衣服是妃一級才可穿著的圖案,雲鈺此刻不過是個被打入冷宮的格格,哪裡能穿。雲鈺見她愣住,不由起了身,望向那衣服。隨即淺淺笑開,卻是毫不留情,拿起一邊的剪刀便將衣服絞成碎片。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氣,雲鈺卻毫不為意,又走回原處,緩緩坐下,一針一線的縫製那個荷包,荷包上繡了栩栩如生的老虎,可愛至極。

  她是皇后的親妹,她逆了皇后的面子,皇后卻也沒多加苛責。只是水色十分心痛這次機會,若是雲鈺去了,或許能見到皇上,或許能挽回皇上的寵愛……

  「格格!」見她雲淡風清,水色終於忍將不住,「格格不是說,漢朝有個皇后,靠一詩詞挽回了皇帝的心麼?格格為什麼不學學那位皇后,皇上以前那麼愛您……」

  雲鈺抬了手,示意她不用再說。

  她長長的歎了口氣,突然放下手中的東西,眼光有些迷離:「我們出去走走。」水色完全弄不明白她,卻也只能跟上。

  往日清甯宮都有人看守,今天卻空無一人,任由雲鈺漫步出了宮門,往御花園折去。

  厚厚的落葉,沒有一絲陽光照射的地方。

  雲鈺扭頭看了四周,突然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眼中閃再微末的光芒。她緩緩的在這厚厚的落葉上坐了下來,閉上眼睛。

  「格格?」水色沒想到她有這樣的舉動,不由試探的喊了她一聲。雲鈺沒有任何反應,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像是睡著了一般。

  林葉簌籟,宛若在奏著一首蒼茫的曲子。雲鈺閉了眼,感覺著那風從自己的身上掠過。這時已經是十月,風並不若夏日裡帶了熱力,也不若冬日的刺骨,溫情十足,如情人的手。

  她想起自己曾一個人坐在黃山的情人谷,看那漫山的竹林在風吹來時,泛出千層浪濤的模樣,自從到了這大清,她有多久沒見過那樣的壯麗景色了?

  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她想回家。夢中那帶著江南風情卻又不失大氣的故鄉,十朝古都……這輩子怕是都無緣相見了。

  或者……她將目光移向自己的手腕,若是死了,靈魂便可以過去吧?即使看不到數百年後的故鄉,看不到母親那慈詳的目光,看不到父親悶頭做菜的樣子……但是,她至少可以呼吸那裡的空氣,她們還在同一片土地,只是時空不同而已。

  心頭便如被什麼緊緊揪起,呼吸不能。感覺眼中澀澀的,抬手一摸,卻是什麼也沒有。她站了起來,感覺有東西從眼中慢慢倒流,穿過身體,流入心底。

  恍惚間,她只覺得林邊有一絲明黃的色彩,再定睛看去,卻是什麼也沒有。雲鈺扯動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原來表面上的平靜只是為了掩飾心中的痛苦。

  自己竟然還沒有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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