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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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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言微怔,雙眸一黯,微不可聞地暗歎一聲。 寧月荷卻輕輕地笑了,眼底閃過一絲落寂:「府中長輩曾言,若愛上皇上,便要落得屍骨無存的境地。我的一顆心早已隨著陳定地離開慢慢枯萎了,林菱對皇上一見傾心,不管不顧,試圖飛蛾撲火……」 「如蘇采女所見,林奉儀瘋了,在皇上下旨要送她去國安寺之時。」她睇著蘇言,跟前的人依舊神色沉靜,雙眸仿若一汪水潭,深不可見。 這便是皇上最為鍾愛的女子,一個即將榮登後座的八品采女。 寧月荷想起那個入宮時天真爛漫的林菱,喜歡穿著粉色的衫裙,一雙又大又圓的貓眼,笑起來左邊嘴角有一個小小的梨渦。 卻在遇見新帝之後,一天天消沉,一天天黯然神傷,一天天在殿門翹首以待,笑容漸漸自唇邊消失殆盡,每一夜淚灑衣襟,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為何皇上還不來奉先殿? 寧月荷不知該如何勸慰林菱,帝王之心,又怎會落在一人身上? 原來,她錯了。 君於遠遺失的心,其實早已落在了別的女子身上…… 「我只求蘇采女,看在林菱的份上,不要為難林家,亦放寧家一條生路……」寧月荷面無血色,雙唇泛著青紫。 不必細究,蘇言亦知道她在自己來之前預先服了毒。 如今,即便叫御醫前來,亦無力回天了。 蘇言深深地望著她,神情不變,黑眸掠過絲憐憫:「其實寧奉儀不必如此,林家與甯家世代忠於帝王,皇上自是不會虧待了他們。」 寧月荷雙唇微顫,腹內的絞痛令她不自禁地皺起了雙眉,氣息逐漸不穩:「皇上素來心狠,卻容不得蘇采女受半點委屈。若果無故將我等兩人攆出皇城,只會引來朝臣非議,且惹得林、甯兩家心懷不忿。再甚者,坊間流言怕是要傳新皇后有妒婦之名,無容人之量,對蘇采女的聲譽有損。」 「而且,洛城中雲英未嫁的妙齡女子何其之多,少了我與林菱,還不知要多少要被送入這皇城之中。而今此番作為,倒讓大半人退卻,不敢將兒女丟入火坑,在這冷清的殿堂裡守活寡。餘下有眼色之人,亦不願罔顧聖意,委屈了蘇采女……」 寧月荷話語一頓,只覺眼前漸漸一片朦朧暗沉,原來,剩下的時辰已經不多了麼? 她喘了一口氣,唇邊噙著一分自嘲。 或許以前,在皇上的眼中她們都只是棋盤中的一顆子兒,可有可無。 只是當一局終了,棋子再無用處之時,卻發現對其中一顆上了心。便輕易地揮揮手,將其餘無用的棋子盡數處理掉。 即便是陳瑾大哥,也終究沒能逃脫作為帝王手中一顆棋子的命運。 卻唯獨留下那一顆,名為蘇采女的棋子…… 寧月荷的胸口有一點點僅存的不甘,在這一刻漸漸消散。 林菱曾問她,為何皇上只對蘇采女不同。 當初寧月荷的回答是,她們是相同的。 同為棋子,有什麼區別? 如今,寧月荷卻相信,蘇采女與她們之間確實不一樣。 睇著這樣落魄到絕境的她,蘇采女的神色始終沉靜而淡漠,只在眸底流露出一點淺淺的憐憫。 猶如在第一日入宮冊封之時,甯月荷曾在居高臨下的帝王面上看見過…… 寧月荷驟然有些明白,為何皇上選擇了蘇采女這樣的女子…… 身上的劇痛漸漸地卻要感受不到了,她恍惚間,看見了那個身穿布衣的清秀少年,就站在跟前,朝自己笑著招手。 一如既往的熟悉笑顏,寧月荷心感欣慰,緊緊地握著對方滿是繭子的手,心滿意足地閉上了雙眼…… 蘇言望見她軟軟地靠在木椅上,雙目緊閉,嘴角含笑,滿足而幸福。在空無一人的殿內,低低地答道:「……寧月荷,我答應你……」 只要林、寧兩家沒有作對君於遠不利的事,她都可以保他們長久不衰。 耳邊盡是林菱的瘋狂笑聲,蘇言半闔著眼,低低歎息:這是她的承諾…… 直到寧月荷的身軀冰冷且僵硬,天色亦漸漸昏暗,殿外一片漆黑。 獨坐在奉先殿內,蘇言許久沒有回神。 腳步聲由遠至近,熟悉的氣息近在身旁。她不用睜開眼,也知道來人是誰。 蘇言並沒有怪責君於遠的意思,他是懂自己的。若是愛了,眼中便容不下一顆沙子。於是在她猶豫著是否出手之前,迅速擺平了一切。 雷霆手段,以示新帝立蘇言為皇后的決心。 從此,這諾大的後宮之中,獨得她蘇言一人。 來人自身後緊緊擁著她,蘇言仰頭靠在君於遠的肩上,始終閉著眼,感受著他落在自己臉頰上溫柔細碎的淺吻。 她與君于遠為達目的,殺戮無數,早已是身染鮮血,罪孽深重。 若這世間上真有阿鼻地獄,蘇言亦甘願和他一道沉淪,直到天荒地老…… 厚禮 寧月荷既已畏罪自盡,送交大理寺審理之事便不了了之。 在其中,自然是少不得君於遠的意思。新帝額外開恩,讓寧家與其撇清了關係,並未收到牽連。 而寧奉儀的屍首,亦以九品嬪妃的規格,體體面面地以皇家名義下葬。 即便身份低微,無法葬入皇陵,死後葬儀卻也算得上是風光無限。 林菱瘋病愈甚,數位御醫幾番查看,只得黯然搖頭。寫下甯神的方子,免得這位奉儀大吵大叫,有失皇家體面,又或是誤傷了自己。 不過幾日,林奉儀便在昏睡中被人秘密送出了皇城。由五百御林軍護送至國安寺安置,想必終其一生,都將如此靈台不清,渾渾噩噩地度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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