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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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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後宮嬪妃一死一瘋,以歷朝歷代的宮規禮訓,一年來不得有紅喜事,免得兩兩相沖,反倒沾染了晦氣。 新帝自是不信,一道旨意由李唐親自送去了禮部,月內必須籌備好一切事宜,冊封蘇采女為皇后。 皇上大婚,豈能兒戲?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告期、親迎,「六禮」缺一不可。隆重且講究,絕不能有半點令皇家臉面有失之處。 籌備兩月已是勉強,一月內完成,逼得禮部尚書焦頭爛額,恨不能三頭六臂以解燃眉之急。 這日大早,皇城南門前,一輛普通的馬車緩緩自內而出。 宮外來往百姓極少,這輛馬車毫不起眼。只是守門的御林軍兵士的態度畢恭畢敬,車內之人非富即貴。 馬車離開皇城,徑直駛向了青楊巷。此乃洛城直通東西的必經之路,沿路盡是蒼天大樹,又靜謐怡人,素來是位高權重的官宦府邸首先之地。 走至盡頭,馬車穩穩停下。 一名粉衣宮婢率先走出,命車夫放好腳凳,這才躬身扶著車內身穿青色綾羅緞裙的貴人,緩緩步至一座府邸前。 蘇言仰頭瞥見大門上方,一塊寫著「謝府」的牌匾高高懸掛。字跡剛勁有力,瀟灑張揚,一看便知是謝昊親筆所書。 兩扇暗紅的門扉,早已被貼上洛城知府查封的封條。 謝昊身死,謝家四分五裂,有部分人護著其旁支子嗣逃之夭夭,亦有謀士為保命向君於遠自薦,願為新帝聊表衷心。 皇城用八百里快馬加鞭傳遞文書與畫像,已向各地知府通緝謝家逃逸之徒。 雖然謝府多少年才出了一個謝昊,不足為懼,君於遠仍是加派人手,以斬草除根,用意亦有殺雞儆猴之效,讓明國上下明白背叛君王的下場! 而那些打算倒戈的謀士,君于遠不但盡數收下,且視為上賓,多番禮待。 為廣開言路,特設廣諫院,與內史同品級,直接向新帝諫言。 此舉令一眾大臣連番讚歎,高呼新帝英明。 更有民間文人吟詩作對,盛讚君於遠的廣闊胸襟與氣量。不計前嫌,且唯才是用,有此君王乃明國之福。 蘇言聽聞此事,不由暗暗好笑。 朝臣沒有非議,自是因為廣諫院雖與內史平起平坐,高居三品,卻根本沒有任何實權。 且向帝王諫言,若言詞不甚,必有殺身之禍。若知曉得太多,妄圖猜度帝王的考量,亦難逃一死。 伴君如伴虎,君於遠有足夠的理由,將這些曾助謝家逼宮的謀士一一剷除。 當然,如果其中有聰明之士,自是會立身保命,少說少做。以君於遠的氣度,也不至於會難為他們。 但是若果不知進退,曲辭諂媚,好大喜功,就別怪新帝不客氣了。 如此,朝臣利益好無損傷,恨不得高舉雙手贊同此事,又如何會反對? 此刻,蘇言輕輕一歎。 往日此地門庭若市,不知多少官員和商賈來往其中,謝府之門日日敞開,來人絡繹不絕。 如今,府前冷冷清清,人煙稀少。誰也不敢打此處經過,免得惹禍上身,有所牽連。 蘇言眼眸一抬,小日子會意,上前迅速撕掉了封條,推開了謝府大門。 沉重的府門慢慢打開,發出一道低啞的聲響,似是暗藏著不甘與寂寞,又仿佛印證了謝府世家的興衰。 踏上青石小徑,蘇言慢悠悠地前行。 入宮不久,她為省親而進謝府,如今主人早已離去,此地美景亦大相徑庭。 沒有了僕役靜心修繕,亭台樓宇染上了薄薄的塵埃,奇花異草亦多了幾分淩亂。卻更為生機蓬勃,悠然恣意。 原先滿滿一池的美麗淚荷,也因為失去了悉心的照顧,斷了雪山冰塊的延續,枯萎殆盡,不留半點昔日的風采。 沒有了撲面而來的芬香,反倒是陣陣腐爛灰敗的氣息。 小月掩鼻而過,蘇言卻瞅著這一汪荷池,暗暗惋惜。 謝府池底的密室,並不難尋。 縱然謝家興盛不在,子嗣爭相逃離,那位獨眼的謝府管家,卻仍是留守在此。 想必亦沒有人擔心這樣的一個病殘孱弱的管家能夠興風作浪,也便默許他獨居在後院。 亦是這位忠心的管家,當初替謝昊換衣梳頭,又遵照他的遺願,親自放火燒毀了屍首,將骨灰灑在了謝府院內。 謝昊曾言,他一生替謝家嘔心瀝血,死後也只願回到這個出生之地。 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老管家跪下再三懇求。君于遠聞言並未為難他,當夜命人將謝昊屍首送入謝府,也算是成全了一個手下敗將最後的心願。 逝者已逝,又何苦跟他計較? 謝府被抄家,已是數日前之事。 蘇言以拜祭為名前來,並未告知君於遠,那一夜謝昊最後跟她說的話。 她不肯定,這池底密室裡有的是什麼。 若他知曉,定不會讓自己親身而來。 老管家默默得在前頭帶路,手執油燈,白髮蒼蒼,腳下步伐卻是極穩。 在蘇言看來,謝府藏龍臥虎,這麼一個年邁的管家有一身好功夫,亦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兩名伺候的宮侍被她留在了謝府前廳,蘇言知曉身邊有君於遠的暗衛,對安危並不曾擔憂,大大方方地跟在後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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