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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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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溪在明國西面,東側卻極為偏遠。乾燥冷寒,民眾稀少,表面上說是賜封,實質與流放無異。 只是此事君於遠亦遵守了諾言,封侯又賞了封地。可惜景侯尊貴,卻徒有虛名,毫無實權。江家看似風光,暗地裡被新帝打壓。 若不甘心反抗,反倒落了個恩將仇報的惡名,出師不利。 即使再不願,也只能啞巴吃黃連,忍氣吞聲,免得落下一個抗旨的殺頭大罪。 江家賜封之事一結,君於遠忽然朝身側的李唐抬了抬眼。 李唐會意,從寬袖中取出一道明黃卷軸,躬身道:「眾卿聽旨——」 朝中大臣迅速撩袍跪下,卻面面相覷,不明就裡。 「八品采女德才兼備,賢良淑德,端莊秀麗,婉順賢明,頗和朕心。今特立為皇后,擇日冊命!欽此——」 話音剛落,朝臣或驚詫,或暗自抽氣,俱是震驚之色。 「砰咚」一聲,屏風後亦隨之傳來一陣輕響。 君於遠微微眯起眼,眸中流淌著淺淺的笑意。 殺伐 早朝一結束,蘇言便匆忙從暗門回到了承永殿。 君於遠一踏入,便見她眉宇間噙著一分心焦,在殿內來回踱步。 一見他,蘇言立刻迎面而來,神色欲言又止。 君於遠抬手揮退了宮侍,大內總管輕輕地關上了殿門,霎時間寬敞空蕩的大殿只剩下他們二人四目相對。 許久,只聞蘇言輕輕歎息:「皇上,世家之事尚未安排妥當,此時立後甚為不妥。」 聽罷,君於遠雙眉輕蹙,抬手撫上她肩頭落下的一束烏髮,淡淡道:「謝家已滅,江家將要前往玉溪之東,剩下的兩家不足為患。到時朕分賞鄭家與伊家幾個虛職,把他們的子息牢牢抓在手裡,諒他們也沒有天大的膽子敢忤逆朕。」 頓了頓,他又低低歎道:「言兒此話,莫非是不願作朕的皇后,與朕比肩而立?」 蘇言沉默了,半晌卻開口問了其它不相關的事:「後宮兩位奉儀,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君於遠眼底微沉,對她沒有正面回答略感不悅:「言兒只需要告訴朕,可願成為朕的皇后,母儀天下?」 見蘇言不語,他抿起唇,暗暗平復了胸口驟然湧起的焦躁,如願地告知了她答案:「林奉儀誠心向佛,願前往國安寺,長伴青燈,了卻此生。至於寧月荷,勾結御前侍衛陳瑾謀害言兒,正欲交由大理寺審理。」 蘇言一怔,急急喚道:「皇上——」 林菱或許不願就此遣返本家,這才被迫前往國安寺暫且安頓。 只是寧奉儀的勾結之罪,足以判為死罪,甚至有誅九族之嫌。這樣的懲罰,不免太過於嚴厲了。 「甯奉儀曾提醒了臣妾,又並未參與陳瑾的謀劃……」 她並非心軟,可是這些深宮女子不過是顆可憐的棋子,又何苦為難她們? 君於遠以眼神止住了蘇言接下來的話:「先生曾言,婦人之仁不可有,言兒莫不是忘記了?」 蘇言一時語塞,確實,寧月荷最後的提醒,不像是想要搭救,而是要令當時的她愈發迷惑,反倒沒有將注意力轉移到陳瑾身上。若非君於遠的警醒,她險些因此而喪命。 既然為之,便要承擔惡果。 她心緒一平,沉吟道:「皇上,臣妾想與寧奉儀再見一面。」 「准!」君于遠看向她,點頭應允。 寧月荷雖為九品,仍是後宮嬪妃,即便就要受大理寺審理,卻依舊有著宮妃的體面,吃穿用度並未受到苛刻。 如今,亦只被軟禁在奉先殿內。 穿過御林軍重重包圍,蘇言緩步走入殿內之時,寧月荷正在前殿低頭刺繡,似是在等著她。抬頭看見蘇言,並未感到驚慌,反倒淺淺一笑:「蘇采女,或許該稱呼一聲『皇后娘娘』了?」 蘇言沒有理會她若有似無地挑釁,徑直在寧月荷對面的椅上落座,開門見山道:「陳定與寧奉儀是如何認識的?」 寧月荷低頭看著手中繡了一半的帕子,鴛鴦戲水僅繡了一隻,形單影隻,好不孤單。 她輕輕歎了一聲,抬頭望向殿外的盎然綠意,片刻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卻是不相關的一問:「蘇采女可是有情竇初開之時?」 蘇言沉默地看著她,寧月荷雙眸閃爍著盈盈柔光,似是並非想要旁人給她一個回答,逕自說道:「當初在河邊相遇,四目相對,我便對陳定存了儒慕之心。」 不想,卻害了那人。 甯家世代為官,到了上一輩,已位居三品大員。甯月荷身為嫡長女,自小家中便請了不少優秀的西席,令其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為的,也不過是與身居高位的官宦之家聯姻,好光耀寧家門楣。 寧月荷從懂事起,就明白她只是一枚重要的棋子。長輩寵愛,姑嫂疼惜,姊妹欣羡,也不過是因為,自己能夠給寧家帶來更多的利益。 或許旁人只能看見她的風光,卻察覺不出寧月荷的寂寞,在那個喜愛木芙蓉的少年出現的那一刻,她毫不猶豫地陷了下去。 結果,便是家主震怒,將陳定鞭打成重傷。 若非寧月荷偷偷收買了府中行刑的侍衛,以及守門的老漢,看怕陳定早已死在了寧家。 以為離開了寧家,僥倖生還的陳定能過上普通幸福的生活。她卻沒有料到,他卻又走上了一條更為不堪的絕路。 蘇言不詢問,亦不打斷,只靜靜地聽著。 身份低微的僕役與高高在上的官宦小姐,截然不同的出身,註定了無法白頭到老,攜手終生。 不必說,寧月荷對陳瑾出手相助,為的究竟是什麼了…… 「陳定與陳大人有三分相似,打一照面,我便能一眼看出來。」寧月荷神情恍惚,幽幽地歎道:「那夜謝當家入宮,是蘇修容用金釵秘密知會了我,這才借陳大人之手悄悄送入謝府之中。皇上說的勾結,其實並沒有錯。」 她轉向蘇言,望著眼前的美豔女子,唇角扯起幾分苦澀的笑意:「其實,蘇采女對我不必感到歉疚。既然我當初下定決心答應了蘇修容,又承諾了陳大人,就早已想到自己如今的結局。」 話音剛落,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叫聲,接著卻是尖銳的大笑,驀地又是嚶嚶啜泣,令聽者毛骨悚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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