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兩娘子(54)_安思源

五四

　　吳越去做他的善事了，留給了夕蘊一個進退兩難的局面。

　　她眨了眨眼，回到現實，木訥地看著眼前的老鴇。她來回地在後院裡走來走去，扭著腰，徐娘半老的風情若隱若現，嘴裡不停地說著，還配合著豐富的肢體語言，「你想想看吧，每次只要你銀不換一開口，我領著整個花滿樓為你赴湯蹈火都行。不是非要你報答什麼，也就是求你這麼一回了。外頭那公子丟出來的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人家不過就是想跟你說兩句話，何況你也瞧見了，那氣質那出手多半是個達官顯貴，身邊又有那麼多人護著，這樣的大人物，我回絕得起嗎？」

　　「你沒跟他說我已經嫁人了嗎？」夕蘊歪過頭看了窗外一眼，靠窗的桌子坐著一個黑衣男子，身後圍著好大一群人，察覺到她的目光後，他淡淡地沖著她笑。夕蘊沒搭理，轉過頭問道。

　　「能說嗎？丫頭，這兒可是妓院，你一個嫁了人的女子來晃悠什麼？就算你不怕招非議，我可是還要做生意的。」

　　「讓我幫你去應付客人……呵呵，月姐，你就不怕展越浩把你這花滿樓給砸了嗎？」

　　夕蘊笑著，像是在開玩笑，可透過那雙深邃的眼眸，馮月怎麼也看不出這丫頭的真正心思。有些害怕，她還是硬著頭皮，賠起了笑，「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也就是說兩句話的工夫。」

　　「那個公子說他姓什麼？」

　　「說是姓楊。」覺著夕蘊像是有些軟了，馮月趕緊回答。

　　「哦……那旁邊那個穿暗紫衣裳的呢？」

　　「姓邱。」說完後，馮月警惕地看了一眼左右見沒人，才壓低聲音說道，「不瞞你說，聽說戶部侍郎邱均要來揚州，我懷疑那個紫色衣裳的公子就是邱均，這才不敢得罪啊。」

　　「好了，哪間房空著，我去裡面等他，你安排吧。」

　　「好好，我這就去安排，你去玉寧的房間吧，那丫頭今天不在。」馮月已經做好了要磨很久的準備，沒想到夕蘊那麼快就會妥協，驚喜是免不了的。

　　夕蘊漸漸斂起了笑意，逕自從後院饒了過去，心情很複雜，甚至有些低落。如果說那個紫衣男子是邱均，那另一個就該是楊釗了吧。她寧願相信在這裡遇見他們只是巧合，可是有哪個為了公務而來揚州的人，會在大清早來逛妓院？

　　「咦，夕蘊姐……今天怎麼有空來這兒，好久都沒看到你了。」

　　玉寧不在，伺候她的小丫鬟倒是一直守著，見到夕蘊後，笑嘻嘻地招呼了起來。

　　「你越來越水靈了呢，就快要把你家玉甯姐比下去了。一會兒有個公子要來玉甯房裡找我談事，你去忙別的吧。」客套完後，夕蘊就儘早支開了那個丫鬟。

　　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她不願意某天被傳進越浩的耳中。倒不是怕他誤會自己，反正他們之間的誤會早就夠深了，只是怕他應顧不暇。況且，說不定這個「巧合」裡還有他弟弟的功勞。

　　夕蘊剛坐下來，就聽到月姐的聲音傳了來，還伴著一陣混亂的腳步聲。聽得出，正向房間走來的人起碼不下十個。等到門被推開後，夕蘊的猜測便得到了證實。一群侍衛有序地在門邊排開，還有兩個神經兮兮地將房間裡裡外外檢查了個透，連床底下都不放過。

　　等到確認沒事後，白衣男子才邁了屋子，「都退到門口去，我還沒啞，有事我會叫。」

　　這話裡明顯地透著不悅，那些侍衛迅速地退了出去。見狀，月姐才讓人把酒菜端進來，全安排好後，才感激地沖夕蘊笑了笑，替他們關上門，離開了。

　　沒有人說話，氣氛有些尷尬。男子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夕蘊，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你叫什麼？」

　　「如意。」夕蘊想都沒想，隨意地回答。

　　「那我往後喚你小如意，別再讓別人這麼叫你。」他的聲音很好聽，這麼霸氣的話，他卻說得沒有一絲情緒，甚至也不理會夕蘊的反應，就自顧自地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嗯……」

　　夕蘊漫不經心地應著，總算有空閒好好看看他的長相了。說實在的，這個男人的眉毛很剛硬，眼眸裡時時刻刻透著銳氣。這是一張好看到有些遙遠的臉，縱使勾人心魂，卻讓人覺得不真切，也親近不起來。

　　嗯……鼻子是最漂亮的，可謂點睛之筆，那麼近也沒有看到鼻毛，還不錯。夕蘊有些忘我，暗自把他評頭論足了一番。

　　「你可以不要湊得那麼近嗎？我要在揚州待很長時間，你不用那麼急。」總算，他忍不住了。

　　話音就在夕蘊的耳邊響起，她醒悟了過來，意識到自己看得有些忘神，整張臉都快湊上去了。縮回頭後，她習慣性地摸了一下脖子，懶懶地開口，「哦，是嗎，那慢慢來，我要怎麼稱呼你？」

　　「楊釗。」

　　夕蘊愣了一下，霍地抬眸看向他。這人是傻的嗎，還是說他覺得自己這名字實在太好聽了，好歹也是個監察禦史，逛個妓院居然還用真名。

　　「怎麼了？」楊釗稍稍勾了勾唇，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在笑，眸中閃過一道玩味的色彩。

　　「沒什麼，你的名字很通俗，監察禦史也叫這名。」夕蘊儘量讓自己表現得自然一些，但是仍有點緊張。她總是忍不住揣測這個男人的真正意圖。

　　「我就是。」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只覺這個女孩很不同，「我可能會在揚州逗留兩三個月，你好好陪我，我不會帶你走，但我臨走時會為你贖身，會安排你以後的生活，算是報酬吧。」

　　這人也太自說自話了吧，完全不管人家的感受。夕蘊險些被酒嗆到，禁不住死瞪著他，「陪你幹嗎？」

　　「你覺得呢？女人陪著男人還能做些什麼？」

　　「得了吧楊禦史，您忙，我也忙，大家都忙，就別浪費青春了。我不要贖身，待在這花滿樓我樂意。您還是快去辦公務吧，大唐需要您，咱們大唐百姓也需要您……」

　　「你想太多了，不過就是來辦些商人，花不了我多少精力。」他笑著，打斷了夕蘊的話，忽然伸手把玩起她的鬢髮，眼神有些迷離，「你沒聽說過嗎？有幾個姑娘願意嫁給商人的，又有多少人瞧得起商人。監察禦史要弄死幾個地位低下的商賈，只需要眨眼的工夫，只看我願不願意了。」

　　夕蘊細細咀嚼著他的話，然後歪過頭，大聲笑著鼓掌，「哦！您很厲害，可謂大唐的肱股之臣啊。可是您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我不是很有興趣。」

　　她知道自己玩笑開得有些過了，可是那又如何，顯然這個男人無非就是想來說這番話而已。大約是種警告吧，夕蘊猜不透，也不想猜。

　　「是嗎？我以為你會很有興趣呢，那我們做些其他事……」楊釗嗤笑，見夕蘊聞言後臉色微變的模樣，竟燃起了幾分莫名的成就感，「你不用那麼緊張，我的意思是，良辰美人……我們不要浪費青春，喝喝酒、聊聊天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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