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二兩娘子 | 上頁 下頁
三五


  「萬漠他……真的是因為畫那幅畫才死的?」

  「嗯?」突如其來的問題,把夕蘊帶回了現實,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顯得有點遲鈍,「哦,也不算是。即使不畫那幅畫,他其實也拖不了太久了。」

  「他比我想像中的更完美。」展越浩揚了揚眉,分明是稱讚,卻說得極苦澀。如果萬漠不是那麼的無可挑剔,他也不會那麼的介意了。那樣一個男人,連同樣身為男人的他都覺得望塵莫及,何況是女人,有幾個能不心動的?

  「是呀,要換成是你,如果有人跑來求你娘子的畫像,估計也活不久了。不過,人無完人,萬漠也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他也不是生來就是君子,窮困潦倒、鬱鬱不得志,這些他都經歷過。」這話,起先只是想用來調侃展越浩,可是說到後來,夕蘊反倒傷感了起來。

  又想起從前了,那時夏影還活著,夕蘊怎麼也沒想到,會在萬府見到這對夫妻。他們看起來很恩愛,相偕而來,席間展越浩百般體貼。後來,夕蘊才知道,他們是為了來求畫的,她的畫像。萬漠也不是真的無私,他是在事隔兩年後,才告訴她真相的。

  「展越浩給了我很多銀子,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畫可以那麼值錢,可我最終沒有收他的銀子。因為他想要我每年在你生辰的那天,畫一幅你的畫送他。我娘子是無價的,小蘊,我想……他是愛你的。」

  那時候的萬漠如是說,沒多久,他就去了。倒是應了那一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畢竟是男人呵,怎麼也不至於愛到如此無私。只是覺著無法再給自己的女人幸福了,急於託付罷了。現在想來,夕蘊才覺得那話語是多麼無奈。

  「那場賭約,也是萬漠教你的嗎?」爭爭吵吵了那麼多年,第一次平心靜氣地把所有心事開誠佈公,展越浩有些無措,

  偷偷看了一眼展越浩,夕蘊才囁嚅出聲,「如果我說是,你會生氣嗎?不會哦,我想也是,你怎麼會那麼小氣?萬漠讓我試試,他說我會贏。但我還是覺得心慌,所以求了嚴峰幫我,嚴大哥也是個好人哦,這些年多虧了他照顧謙鎮……和我。」

  「嗯,他怎麼幫你的?」

  「也沒什麼,就是讓他幫我打理了一陣采軒齋,有人訂貨,就給靈為齋的貨,賬記在靈為齋上,我一個人畢竟分不了身做這些。嚴峰常說其實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太懶,看見賬本我就頭疼,以前有謙鎮幫忙,後來就只我一個人,真的好累。」想了很久,夕蘊才決定直言不諱,這個秘密只有嚴峰和謙鎮知道,她原本打算不再告訴第四個人的。

  「采軒齋是你的?你幹嗎弄兩個東西一樣的胭脂鋪?」展越浩蹙著眉,實在覺得奇怪。

  「我爹做生意太中規中矩了,他病倒的時候,我們欠了一身的債,已經沒人再願意借銀子給我們了,我才會逼不得已去青樓。之後的事你也知道,青樓的姐姐們幫了我,興許是為了怕我難受,她們說銀子不是借的,就當買我的胭脂。結果無心插柳柳成蔭,她們是真識貨。可是……我這麼一鬧,真正的大戶人家都不願買我的胭脂了,實在沒辦法,我只好又折騰了個采軒齋。奇了,竟然誤打誤撞弄出聲色了。本來想把靈為齋結束掉的,我爹死活不肯,說那是祖業,我就只好瞞著他兩邊都扛著,幸好熬過來了。唉……沒辦法,只能說我忒有天賦。」

  展越浩大張著嘴,極力地想消化掉這些話,全因為夕蘊的口吻太過雲淡風輕,仿佛一切作為都是她玩出來的。一句無心插柳,又一句誤打誤撞,這般比較下來,讓展越浩異常鬱悶,只覺自己那麼多年的努力簡直堪稱可笑。

  「相公,」感覺到了他的心思,夕蘊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不要氣餒,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會得到老天垂憐的。像我這樣的是極少數,正所謂勤能補拙。來,跟我大聲念:我行,我可以!」

  「呵呵,看來你是覺得我最近對你太呵護了。忘了告訴你,銀子上我很大方,感情上我很小氣的。」沒理會她的話,展越浩兀自把話轉回了之前的話題,他不喜歡這種仿佛步步走進陷阱的感覺。

  萬漠料得太准,甚至料定了他會在賭約中故意讓夕蘊贏。他想娶她,也想了她好多年,這一切他無法去說。因為當年毅然選擇扛下責任,就沒有悔的資格。可是當命運真正給了他機會的時候,多年來已經習慣隱忍藏掖的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去表達了。

  想當時,劉姨跑來提起那場賭約時,他分明是暗喜在心的,卻故作勉為其難;最終,分明是他故意讓她贏的,卻在迎親的那日怕了,他怕夕蘊口中驚天動地的愛,只是因為他的萬貫家財。可是當一切都說開,卻發現這個傻氣的女人竟然什麼都算計到了,他覺得自己就像個自娛自樂的戲子,可笑極了!

  「……我沒有想過要算計你,是你自己太彆扭,明明喜歡又憋在心裡。你上輩子是不是做廚子的?拿手菜是不是悶燒越浩……」

  「誰跟你說我喜歡你了?」

  「完了,你這男人沒藥救了。算了算了,不喜歡也不勉強你了,這樣你追我閃太累了,趕明兒我換個男人去,不來煩你。你太沒激情了,實在不好玩……」

  「你敢!」

  「趕什麼?趕豬?趕驢?趕越浩,趕過來讓你煮悶燒越浩給我吃?我不要吃,我對你沒興趣了。」

  「錢夕蘊!」

  「幹嗎?沒用了,心死了,叫得再大聲都叫不活了。」

  天色慢慢暖和了,絲棧的生意也越來越忙了。展家絲棧降價而引發的混亂還在持續,這一年的絲商大會,也就更顯得淩亂了。

  展越浩皺著眉,滿臉的不耐,眼眸惺忪顯得昏昏欲睡。面前的那些老傢伙們還在鬧,從百年前的辛酸史,一直說到現今,滔滔不絕。就連一直向著展越浩的老會長,都參與進來了。

  「越浩,你好歹也給大家一個交代。這樣說降就降,會導致絲市大亂的。」見展越浩始終不發一言,老會長耐著性子,面色凝重地勸著。先前嚴峰府上的那次宴會,他還以為展越浩只是隨便說說。這小子性情怪,又容易衝動,時常會突然冒出一些亂七八糟的主意。卻沒料到展家絲棧竟然真的開始降價了。

  「我又不是揚州絲商會的,沒義務維護你們的市場規則。」看在老會長的面子上,展越浩終於還是開口了。

  可這話卻著實把大夥兒氣得不輕,四周又一次喧嘩起來。

  「周叔,不是我們要鬧,你看他這副樣子!」最先氣不過的是個年前剛入絲商會的年輕人,到底是初生牛犢,天地不怕,「展越浩,你到底清不清楚現在的時局?我們的絲綢質量和姑蘇的根本不能比,去姑蘇進貨成本又太高。你家底厚,經得起虧本,我們可經不起。」

  「絲綢質量不好是你的事,這也要怨我嗎?我只是降了自家絲綢的價格,沒有逼著你們跟風。」越浩哭笑不得,搞不明白這都是些什麼人哪,走路走不穩,還怨人家地沒鋪平。他開始後悔了,早知道該把夕蘊帶來,如果她在,一定會把這群傢伙罵得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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