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二兩娘子 | 上頁 下頁
二二


  想得太入神,夕蘊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他的寢屋外。依舊是一個人影也沒有,屋裡的燭火輕輕搖曳著。深吸了一口氣,夕蘊舉起手剛想敲門,一聲低沉的聲音飄入她耳中,讓她呆滯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結了。

  「謙鎮……嗯……」

  那是嚴鋒的聲音,滿含著情欲的呻吟聲,時常出入青樓的她,很快猜到裡面正在上演的畫面。如果僅僅只是這樣,還不足以讓夕蘊失措。重點是嚴鋒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以及那不屬於嚴鋒的嬌喘聲。那不是女人的聲音,而是男人……

  「真是個道貌岸然的男人!」半晌後,夕蘊總算緩過了神,壓低聲音謾駡著。

  他居然丟下一群人,躲在房間裡做這檔子事,還是和男人做。光是做也就算了,居然還把那人幻想成她的繼子!要不是夕蘊太過熟悉謙鎮的聲音,真會以為那死小子偷偷回來了呢。

  這夜,蕭瑟暗沉,仿佛不同於以往的黃梅季。月色被蔽在了烏雲後,似乎隨時會有一場雨。嚴鋒迅速地系上腰間錦帶,朝窗外看了一眼,心情有些抑鬱。淺歎了一聲,他看向床上側躺著的那個背影。男子閉著眼,被褥半遮,光滑的肩裸露在外,薄唇緊抿著,像是在隱忍著某種情緒。在燭火的映照下,這畫面讓嚴鋒頗覺淒涼。

  思忖了片刻,唇也翕張了片刻,最終他默然地轉身離開。

  房門敞開後,嚴鋒猛地轉過頭,震驚地看著倚靠在回廊邊的人。她微揚著唇,勾勒出的笑意裡有一絲得意。許久,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怎麼會在這兒?!」

  「賞月咯。」夕蘊聳了聳肩,若無其事地回答。

  她像是知道了什麼,又像是完全不知情。嚴鋒皺起眉,粗暴地緊箍住夕蘊的手腕,將她拉到了院子外。

  「今晚看不見月亮!」一路上,嚴鋒沉默著,直到離正廳不遠了,他才忽然停住腳步,低吼道。

  夕蘊沒有急著回答,一陣清脆的笑聲從她的喉間溢出,直至嚴鋒快被惹急了才收斂了,「是呀,不過有滿屋的春色,比月光更撩人。」

  「你看到了什麼?」嚴鋒一震,問得小心翼翼。

  「也沒什麼。看到了一些讓我熱血沸騰的事,聽到了一些讓我匪夷所思的話。」

  嚴鋒的眸光透出寒意,他沒有再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夕蘊。

  她瞭解他,知道自己這次真的觸到了他的底線,不得不收起了玩心,「我認錯,不該私闖進來的。不過,你是知道我的,有些事就算真的給我金子,我也不會說。」

  他們相視了許久,各有所思。嚴鋒臉上的表情稍稍緩和了,迸出喉間的聲音依舊冷硬,「走吧,快開始了,我沒有遲到的習慣。」

  「嚴鋒。」凝望著他的背影,夕蘊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身上讀到了落寞,她知道自己不該多事,不過還是憋不住,「謙鎮他……知道你的心嗎?」

  嚴鋒停了下來,又是長久的沉默。就在夕蘊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忽然開口了。

  「他被我逼走了。」

  「原來……」夕蘊一直以為謙鎮的出走,是想出去闖闖,沒想到竟是為了這事,點到為止就好了,她知道這個問題不能再深入了,便趕緊聊起正事,「上回帶我去見喬嵩時,你說想要和我交換的是什麼?」

  「一份名冊,我要知道揚州鹽商會中所有販賣私鹽的人。」

  這次他回答得很爽快,卻輪到夕蘊大驚失色了。她早知道,即便他什麼都不說,並不代表他就不清楚她在做什麼。

  「如果你能給我,這份名冊裡絕不會有你;如果你記不清那些人了,我可以自己查,我不可能放過任何一個人,包括你。」嚴鋒微微傾下身,湊近夕蘊,仿佛剛才的事壓根兒沒發生過。

  「你在威脅我。」夕蘊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表面看來面不改色,心裡卻早就慌了。

  「我也不願這樣。戶部侍郎和監察禦使盯得太緊,揚州逃不掉。如果讓他們親自來查,你比我更清楚會牽扯出多少事,甚至會讓揚州鹽市萎靡崩塌,這後果你可以想像嗎?何況我也是幫你,有了展越浩這座金礦,你也不想再涉足私鹽買賣了吧?只不過那群人似乎並不打算放過你,不然上回也不會有人想殺你了。雖然上一次只是手腕受了點輕傷,但你不是每次都那麼好運的。」

  夕蘊歪過頭,表情比起先前輕鬆了不少,甚至還是笑著的,「上次果然是你派人救我的,我如果堅持不肯說呢。」

  「你難道忘了你爹、你弟弟,難道想連累展越浩?」

  「如果展越浩會被我連累,那……萬家應該也脫不了關係。」說著,夕蘊的笑容越來越甜了,不是只有嚴鋒才會威脅人的,論卑劣,那是她最拿手的。

  「銀不換!」嚴鋒咬牙,恨不得立刻讓她從這個世上消失。

  「好啦好啦,再不進去就要晚了。」覺得鬧得差不多了,夕蘊大咧咧地摟住他,舉止親昵,就像在和自己哥哥撒嬌一般,「他們不仁不代表我就能不義,讓我好好想想。」

  「嗯,我明白。傻丫頭,有機會好好做個賢妻吧,在商人中展越浩算是不錯了。」面對她偶爾流露出女兒嬌態,嚴鋒無奈地搖頭。外人不懂他們倆的關係,只以為亦敵亦友,實則在漸漸瞭解錢夕蘊後,他是當真寵她。有些感情一旦沒有女兒情長的牽絆,反倒越發坦然肆意了。

  有時候罵罵她、故意刁難她,也算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如果不是這份交情,以他的性子也絕不會對夕蘊所做的一切不聞不問。他明白她在猶豫什麼,很多私鹽商和她一樣,因為逼不得已才不得不走上這條路。不是人人都像夕蘊這般有勇氣抽離這泥潭的。

  「不錯個屁咧,滿天下都是他的舊相好!來的路上就遇見個歌妓,兩人敘舊敘了大半天,我一時生氣就說乾脆把她一塊帶上吧。連吳越那麼笨的人,都知道我是說氣話了,展越浩居然還真帶上了。」

  「他還自備歌妓來赴宴?」嚴鋒用一本正經地開著玩笑。

  「可不是,也不怕縱欲過度折了壽……喂,你幹嗎!」夕蘊正說得興起。生了好些天的悶氣,總算找到個人說說話了。沒想,話匣子才打開,另一邊,嚴鋒忽然拼命地想把她摟著他的那只手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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