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二兩娘子 | 上頁 下頁
二一


  眼見她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展越浩反倒被氣樂了,有時候真不知道她到底在驕傲些什麼。稍稍斂起笑意後,他嘗試著放軟語氣,「一定要吵架嗎?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說話。我剛從益州回來,很累的。」

  「不知道跟你說什麼。」難道把滿腹的委屈全都倒出來嗎?夕蘊還沒法讓自己卑微到這一步。

  這回,展越浩沒有因為她的話再生氣。他靜靜地坐在她身旁,笑歎著,「那麼快就沒話說了?那你還嚷嚷著要跟我一輩子。這樣下去,這輩子你豈不是要悶死?」

  「悶死好過被你氣死,大不了就再嫁一回,我有很多經驗了……」

  展越浩沉著聲打斷了她的話,面色驟寒,「喬嵩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你不會有興趣知道的。」他們聊到的,夕蘊全都告訴《揚州雜聞》的那些人了,展越浩大抵也該知曉了。

  展越浩沒有出聲,默默地凝視了她許久,才滿含笑意地說:「看來你是什麼都不記得。」

  「什麼?」

  「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你為了要二兩銀子給你爹抓藥,跑去青樓,說要賣身救父。不記得了嗎?在我之前想給你二兩銀子的那個男人……」展越浩覺得有幾絲竊喜。

  印象裡,那是他認識夕蘊以來,她最為狼狽的一次。就是那匆忙的一面之緣,她牢牢地記住了他,卻忘了另一個原想施以援手的人。這感情的成分,或許並非只有金錢而已。

  聽了他的話,夕蘊拼命回憶了一番,才擊掌大叫,「是喬嵩!難怪……我說呢,不相識的人怎麼會跑來跟我說陸儀的事。」

  夕蘊總以為自己牢記著當時的每一個畫面,沒想到她所記得的只是有關展越浩的點滴。後來,他終究沒有付這二兩銀子,是青樓的姐姐們看她可憐,主動幫了她。也便是因為這樣,夕蘊才找到了經營胭脂鋪的便利門路。

  激動過後,夕蘊平靜了下來,發現自己還是無意中說出了和喬嵩的談話內容,可展越浩的表情卻沒有絲毫改變。思忖片刻後,她恍然大悟,「你早知道我跟喬嵩沒什麼?」

  「大概吧,你不是很愛我嗎?應該不會剛得逞沒多久就移情別戀的。」展越浩的態度模棱兩可。

  若不是急著趕去益州,展越浩不會發現自己原來已經習慣了她的唧唧喳喳,一旦身邊沒了她,反而學會了思念。想一個人的感覺很奇怪,即便他賭氣找了歌妓,還是會不自覺地想。以往他也是這樣東奔西走,可是卻從沒這樣想過夏影,突然有了這種感覺,讓他很不適應。

  這種思念雖然很淡很淡,但還是弄得他心神錯亂。又突然聽說了她和喬嵩那檔子事,再理智恐怕也派不上用場了。

  「你可以走了,我要睡了。」沉寂了一會兒,夕蘊忽然開口,恨透了他那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今晚我睡在這兒。」

  「不准,小心半夜被我猥褻了。」開什麼玩笑!當她的東園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睡的嗎?

  沒料,展越浩絲毫不把她的警告放在眼裡,反而順手一勾,直接把她拉到了床上,笑著逗她,「你如果要那麼主動,我也不會抗拒的。」

  「主動剁你才對……」他的話,讓夕蘊倏地紅了臉。雖然平日潑了一點,可那麼露骨的話還是讓她覺得羞澀。

  她揮舞著雙手,想要掙開展越浩的鉗制,他卻沒有給她機會。他緊緊地擁著她,這種踏實感讓他覺得安心。片刻後,見夕蘊仍舊執著地抗爭著,他才無奈地打破沉默,呻吟般地低語,「不要吵,隨便抱抱而已。」

  「回益州抱陸儀去……」

  「沒抱過,不習慣。」

  這是展越浩當晚說的最後一句話。沒想到這野丫頭,也會如小女人撒嬌般的口是心非。想著,他便帶著笑,沉沉地睡了。任由夕蘊怎麼反抗,也掙不開他,直到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她也靜了下來。

  感受著他沉穩的心跳、香甜的睡眠,夕蘊卻一直睜著眼到天亮。幸福,是不能隨便嘗試的,一旦試過,就很難割捨。如同今晚被他緊擁著的感覺,夕蘊不知道下次被他這樣抱著會是什麼時候。她不敢睡,只想牢牢記住這一夜的點點滴滴。

  今天是清明,天色很陰霾,淅瀝的細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整天,直至夜幕時分,才稍稍消停了一些。

  嚴府的門口停著無數富麗堂皇的馬車,燈火照亮了整條街,不少百姓聚在不遠處聽著府裡傳來的歌樂聲。儘管大部分百姓不太喜歡商人,然而這難得的商會名流聚會,依舊為揚州添色了不少。

  可嚴府正廳裡的氣氛卻極為怪異。時辰還沒到,有些人還沒有來,發起這次聚會的嚴鋒也沒有提早出現迎客。

  瓊漿珍饈,歌聲嫋繞,舞姿曼妙,按說這待遇也不算差。只是角落邊端坐著的那夥人,著實讓氣氛熱絡不起來。

  那是給展府預留的位置,展家三兄弟皆到了,前段時間引起不少風波的錢夕蘊也來了。除鹽商會的人之外,其他人對這個被稱為「銀不換」的女人多少有些好奇。今兒一見,出乎大家的意料,她並非印象中濃妝豔抹的女子。

  她半垂著頭,目光靜靜地落在面前的酒盅上,不發一言,偶爾會忽地皺起眉頭,像是在煩惱些什麼事。烏蠻髻,拂雲眉,滿是靈氣的大眼,暗紫色的半肩寬袖衫,玉肌香肩,一顰一舉,宛如一幅活色生香的畫,讓人情不自禁地萌生出想收藏的念頭。

  然而,美色當前,卻沒有欣賞的興致。只因聽說銀不換的性子以潑聞名,這展越浩也是個脾性暴躁的人,前段時間《揚州雜聞》上的事,鬧得如此轟轟烈烈,以這兩人的個性理應大吵一架。可眼下倆人卻都安靜得近乎詭異,仿佛暴風雨間的寧靜,一個不留意就會有場腥風血雨一般。

  「去哪兒?」

  就在場面正尷尬時,展越浩的低吼聲忽然響起。

  眾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了過去,只瞧見夕蘊倏地起身,臉色有點不耐。

  沉默了須臾後,她才微微轉過頭,離去的腳步並未停下,「內急。」

  展越浩尷尬地別過頭,夕蘊輕笑,眼風含媚地掃了一眼正廳裡那些人,跟著提起裙擺迅速消失在了帷幔後。

  她來過嚴府多次了,熟練地穿梭在回廊間,很快就到了嚴鋒所住的院子外。四周很靜,門口沒有家丁,也沒有丫鬟伺候著。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進去。平時,嚴鋒不准任何人擅自進入這裡,然而她煩了好久,甚至坐立難安,那個男人深不可測。夕蘊猜不透嚴鋒究竟想和她交換什麼,這樣不停揣測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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