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兩娘子(19)_安思源

一九

　　錢小弟故作深沉地搖頭，重重歎著，「哎……姐，我們不能用逃避來解決事情。面對吧！」

　　「展越浩為什麼偏偏選在今天回來……」

　　「姐，有了你和姐夫的強強聯手，這個月的《揚州雜聞》賣得很好，你能分到不少銀子。所以儘管那些書生賣了你，但你還是賺了。」眼見姐姐還在發瘋，錢小弟無可奈何，只好下了劑猛藥。

　　那效果真是相當的好，很快，錢夕蘊又巧笑嫣然、精神奕奕了。

　　她正準備離開茶館，回府勇敢面對現實時，茶館裡一陣小小的騷動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不是偷，我只是想借來看看。」一個文文弱弱的聲音解釋著。

　　「被我發現了就說是借，要是我剛才沒有發現呢？根本就是偷嘛！」對方壓根兒不聽他的解釋，一臉兇神惡煞。

　　夕蘊皺了皺眉，打量著那個一襲黑衣的背影。她看不清他的樣子，卻記得那個身影。剛才她還瞥見他在街上救下一個被路人圍毆的小乞丐，好像還贈了小乞丐幾兩銀子。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做偷盜之事的。

　　想了一會兒，眼見那個大漢的氣勢越來越凶，夕蘊還是沒能容許自己置身事外。

　　「哥，你怎麼又跑出來了？不是跟你說了不要亂逛，會害我擔心的。」夕蘊以袖掩面，一副我見猶憐的柔弱相，轉首看著那個大漢，用著軟軟的嗓音賠著不是，「這位大哥，對不住，給您添麻煩了。家兄的腦子有點……總之，您別介意，放過他吧。」

　　活脫脫一個惹人憐愛的姑娘，又生得俊俏，一番軟儂細語攪得人心裡酥酥麻麻的，也引來一旁不少「正義之士」的鼓噪聲援。那位大漢縱是再兇狠，倒也不至於當眾為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只好揮手作罷。

　　待到夕蘊回神時，連自己都是一身的雞皮疙瘩，這才發現錢小弟早就機警地將那男子拉出了茶館，正在門外沖她暗暗招手。

　　做戲做全套，夕蘊很是有禮地欠了欠身，道了幾聲謝，一步一回頭地走出了茶館。直到確認自己走得夠遠了，才松了一口氣，幸好還不至於人人都認得她這張臉。

　　「多謝姑娘解圍。」書生打扮的男人客套地說，不經意對上夕蘊的眼眸，竟怔愣了起來。

　　連夕蘊也驚詫了，沒料到自己難得發發善心，竟然替一個如此俊朗的男人解了圍。不過俊歸俊，她還是只好展越浩那一口，「不用客氣。你也真是的，不就是想看看嗎，也犯不著得罪一個如此彪悍的男人啊。」

　　說著，夕蘊搶過錢小弟手中的《揚州雜聞》，很豪氣干雲地塞進了那個男人手中。雖然這人不是她喜歡的味，但對待美男是應該多多呵護的。

　　「送給我了？」男人還在癡迷狀態，一臉迷惘。

　　「呃……勉強也可以啦，反正我看完了。」猶豫了一會兒，夕蘊還是答應了。

　　倒是讓一旁的錢小弟驚愕了，看向夕蘊的眼神，活像見了鬼似的。

　　「那姑娘能不能再借我三兩銀子？我走不動了，想租頂轎子回府。你告訴我住哪兒，我回府後就派人把銀子給你送回來。」男人想了一會兒，眨著眼，輕聲說道。也不是非租轎子不可的，但這樣似乎就跟眼前的姑娘多了幾分牽扯。

　　他做事一直都相信直覺，這一次，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子仿佛就是他一直要找的那一個。溫婉、善良，舉止得宜……完美得幾乎無可挑剔。

　　夕蘊哪裡明白他的心思，聽聞他的話，臉色都變了，「喂，你不要得寸進……」

　　「什麼？！」

　　她的話還沒說完，男人就忽然大叫了起來，面色赤紅，令夕蘊和錢小弟面面相覷。眼見他的瞳孔張得越來越大，夕蘊才小小聲地問：「你怎麼了……」

　　「這個女人剛嫁進展家，居然就和個益州人勾搭上了，也太不知檢點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簡直天怒人怨，令人髮指。大哥一定是瘋了，才會答應娶她過門。不行，我一定要回去讓大哥寫休書，一定要……真是家門不幸，要是我爹知道了都會從祖墳裡跳出來的……」

　　他語無倫次，可惜夕蘊和錢小弟還是聽懂了。眼看夕蘊越來越可怕的表情，錢小弟率先溜了，沒走多遠，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咆哮--

　　「我就是你說的那個女人！你要是敢讓展越浩寫休書，我就讓你去陪你爹！」

　　「錢夕蘊死到哪裡去了？！」

　　展越浩鏗鏘有力的咆哮聲，一直從展府的屋頂沖出，直上雲霄。

　　整個正廳裡沒有人敢做聲，大家都噤若寒蟬，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偷睨著展越浩。

　　「說，你主子呢？」見沒人回答，展越浩把矛頭對準了如樂。

　　如樂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一個勁地搖頭。

　　「帶小弟出去逛集市了。出門前，跟我和東叔知會過。」聞訊趕來的越蒙跨入正廳，鎮定地替如樂解圍。

　　「那又是誰讓你們不寄銀子給我的？」

　　東叔抱著一遝賬本也跑進來，茫然地看向展越浩，「當家的有讓我們寄銀子去益州嗎？府上沒收到信箋啊。」

　　「真是一群出色的幫手！」展越浩低吼，意有所指。不用想，他就把一切罪責歸咎給了錢夕蘊--就是那個女人，讓他「眾叛親離」！

　　一陣爭吵聲從院外傳了進來，稍微沖淡了一些正廳裡硝煙彌漫的氣氛。眾人困惑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就算我有偏頗之處，你也不能口出傷人，更不能對我爹不敬啊。」

　　「夠了吧你，這一路上你都說了八十多個'爹'了，奶娃娃也沒你這樣的。」

　　「怎麼會變成這樣了？你剛才在茶館裡不是這樣的。」

　　「什麼這樣那樣的，是你先誣賴我的！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勾搭什麼益州人了？不要以為你的眼睛長得比較好看，視力就異于常人！你這樣偏聽偏信，侮辱別人的人格，會給你爹蒙羞的！」

　　無須細細分析，單從那獨特的尖銳嗓音中，就能判斷出來人是誰。展越蒙轉頭看了一眼展越浩，見他冷著臉，不為所動。只好自己跑出去探個究竟，這一看，著實讓他也愣住了。只見偌大的院子裡，下人們全都傻站在一旁，那一男一女就這樣一人一句地對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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