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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


  燈光下,秋長風的臉色看起來有著說不出的慘烈,他望著燈火,眉頭幾乎皺成了道刀疤:「除去朱允炆?」

  葉雨荷微震,一時間心亂如麻,倒有些懷疑秋長風的判斷。

  眼下的生死關鍵的確在朱允炆的身上,只要朱允炆不在,他們就暫時不怕夕照的秘密洩露。可目前脫歡將朱允炆看的極重,甚至派也先親自守護朱允炆,秋長風現在走路都勉強,要除去朱允炆,難比登天。

  而且除去朱允炆後,沒人懂得啟動金龍訣,豈不是更大的麻煩?

  朱高煦顯然也在琢磨著秋長風的提議,沉吟道:「能殺了朱允炆,當然最好……」他和朱允炆是堂兄弟關係,但此刻說殺朱允炆卻和說殺個陌生人沒什麼區別,葉雨荷聽了,不由得暗自寒心。

  朱高煦終究還是搖搖頭,注視著秋長風道:「以你我現在的處境,要殺朱允炆無疑是自殺。葉姑娘武功雖不差,但她得手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若她事敗反倒泄了底,肯定讓脫歡懷疑到我們的身上。」

  葉雨荷本想主動請纓,聽到前面的話時還覺得朱高煦頭腦清晰,但聽到後面的話後一顆心卻有些發冷。很顯然,無論如何,朱高煦和秋長風還是不同,秋長風始終會考慮她,但朱高煦考慮的只是他自己。

  秋長風點頭道:「漢王說得不錯,那漢王……想怎麼做?我看明日肯定是晴日,到時候……金龍訣無法啟動,我們或許可以……先發制人,魚目混珠。」

  朱高煦眼眸一亮,贊許道:「不錯,和我想的一樣。」

  葉雨荷明白過來,低聲道:「其實就算朱允炆,都根本沒見過離火和夕照兩物,艮土也是三戒和尚取的,金龍訣不能啟動,誰也不能肯定是我們的夕照有問題……我們搶先一步指責朱允炆拿出的艮土是假貨,或許能暫時混淆視聽,爭取機會。」

  秋長風略顯遲疑道:「看起來只有這樣了,不過我們甚至沒有三成的把握。」

  葉雨荷明白秋長風意思,在脫歡、也先眼中,朱允炆當然比他們可信。這件事若搞不好的話,三人沒有了用處,隨時都會有殺身之禍。

  朱高煦截斷道:「葉姑娘的主意很好。我們有六成的把握讓脫歡相信我們。」

  秋長風反倒有幾分錯愕,不解道:「漢王為何這般肯定?」

  朱高煦目光閃動,欲言又止,打了個哈欠道:「不論如何,這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總之,明日我們三個要齊心協力,秋兄,還要依仗你的三寸不爛之舌了。」

  就算葉雨荷都看出了朱高煦是有所隱瞞的。她有些不滿,才待質疑,秋長風卻握住她的手澀然道:「好,明日我盡力而為。好了,先休息吧。」

  朱高煦點點頭,一頭倒了下去,拉了床毛氈蓋在身上沒了動靜。

  秋長風拉著葉雨荷走到一旁的角落躺下。葉雨荷早沒什麼顧忌,緩緩躺在秋長風身邊,心緒萬千。才待說什麼,就感覺秋長風的嘴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明日……你一定要當我們的夕照是真的才行,不然,他們會發現異樣。」

  葉雨荷感受到了秋長風呼氣的熱度,一顆心竟大跳起來,終於鎮定下來,低聲道:「我會的。」

  秋長風輕歎一口氣,稍微挪開些後閉上了眼睛,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葉雨荷卻是心潮起伏,哪裡睡得著?可出奇的是,她沒有去想明日的硬仗,想的只是身邊的秋長風。

  秋長風剛才湊過來的時候,她甚至不敢扭頭去看他一眼,她沒想到秋長風就那麼拉著她躺下來,沒有半分的猶豫,這是不是意味著在秋長風的心中本覺得這是自然而然的事?她本還有些羞澀,可又知這樣的機會很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因此她沒有半分拒絕,當作自然而然。

  可她一顆心真的在跳,臉還一直在發燒,她實在奇怪,自己在這種時候還會去想這些無關的小事。世事滄桑,轉瞬百年,或許明日的日落就是他們看到的最後燦爛,想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念及此,葉雨荷終於悄悄地扭過頭去,望著沉睡的秋長風。

  秋長風實在太累、太過疲憊,那蒼白的臉上滿是風塵憔悴,可他睡著的時候,看起來卻不過像個孩子。

  或許在每個女人的心中,她中意的男人都如同她孩子般的金貴。

  葉雨荷咬住紅唇止住要哭的衝動,竭力告訴自己,會竭盡所能來保護眼前這個為她歷經千般磨難的男子,哪怕只有一天、一夜……

  她就那麼癡癡地望著秋長風的臉,顫抖地伸出手去,柔絲般撫摸著他的臉頰、唇間。

  突然感覺秋長風的眉睫似乎跳動了一下,葉雨荷倏然收回手來,只怕驚擾了秋長風難得的一夢,秋長風卻像墜入輪回中般未現稍動,呼吸沉穩依舊。

  葉雨荷這才輕舒一口氣,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心道若金龍訣真的可改變人的命運,她只願此生和秋長風永遠停留在這瞬間。

  月照雪峰冷,帳黯情思綿。

  心神恍惚間,葉雨荷突然聽到有鼾聲響起,這才留意到鼾聲竟是一向冷酷孤傲的朱高煦發出的。

  原來朱高煦也會打鼾的,葉雨荷想到這點的時候,想笑,可笑不出來。

  明日是生死關鍵,可秋長風、朱高煦居然都能安然入睡,好像算定也先不會來害他們一樣,葉雨荷暗自奇怪之際,突然感覺到帳中一暗。

  葉雨荷心中一驚,轉瞬發現不過是油燈燃盡,四周靜寂如死,暗自舒了口氣。突然發現朱高煦竟然在燈滅的時候止住了打鼾。葉雨荷皺了下眉頭,不待多想,聽朱高煦喃喃道:「你早該死的,早該死的……」

  你早該死的!

  那話語中帶著極深切的怨毒和詭異,黑暗中聽到如同上古咒語,讓人膽驚魄顫。

  葉雨荷乍聽朱高煦說出這句話來竟周身泛寒,幾乎要跳了起來,可四周隨即又靜了下來,朱高煦也再不聞動靜。

  許久後,鼾聲再起。

  葉雨荷還感覺那驚悚就在心口,引發心臟劇烈地跳,試探地叫道:「漢王?」不聞回應,只有鼾聲,葉雨荷這才發現朱高煦原來是在說夢話,可她的一顆心,卻沒有因此而稍減恐懼。

  她聽得出,朱高煦夢話中帶著刻骨怨毒,那已不是夢話,而是他內心真正的詛咒,朱高煦是希望一個人死。

  那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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